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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岫去过地狱的最深处,却没有看见过血肉横飞、油锅刀山的可怕场景。想来是幽冥君担心她害怕,故意将那些隐藏了。因此,良岫对幽冥地狱的感受是,昏暗寒冷,可是身处其间却满是温暖人情。
如今进了冷刑司,方才知道,地狱原来在人间。
冷如冰窖的牢房内,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轰轰作响的火炉里插着烧红的烙铁,炉子上面的铁锅里沸腾着的应该是热油。一根通红的铜柱上绑着一个赤着上半身的人,满身伤痕,已看不出男女。那人大约是死了,皮肉被铜柱炙烤得冒着白烟嗤嗤直响,他(她)却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往里走,便是各种各样的刑具,和刑具上各种各样的人,以及各种各样凄惨的哀嚎。
一个宫女衣着的女子,被拴着头发挂在梁上,头皮怕是已经撕裂,血流满了整张脸,她大概是叫得没了力气,只有干张着嘴发出嘎嘎的声音。
一个大竹笼里困着一人,头伸出笼子之外,脖子被卡在笼子上的一个小口里,脚下却踮起脚尖才能踩到地面,若不拼了命地用刚刚能触到地面的大脚趾向上使劲儿支撑,就会因为吊住脖子而窒息。他的双手,却被两个沉重的铁砣子坠着,无法抬起,而铁坨子不停晃动,让他无法保持平衡。
墙上挂着塞满了稻草的整张的人皮,面目宛然;还有盛着灯油的灯盏,仔细看,竟都是用人的头骨做成;黑暗的角落里蠕动着的是被剜目削鼻割掉舌头、砍去双腿双臂的——人彘!
……
放眼望去,满地满墙都是殷红、深褐色的血迹,就像泼墨一般。这是多少人、多少年的鲜血层层叠叠累积在一起,才能形成的呀!
良岫哪怕是再冷静的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浑身不自主地打颤。
血腥味和腐臭气冲鼻而来,让她不住地呕吐。惨叫声和散布四处的残肢断手,让她汗毛直竖、冷汗直冒。
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举步维艰。
可是却身不由己被人推搡着向着更幽深恐怖的深处走去。
良岫猜不出这是一个什么建筑,从外观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房子,可是却越走越深,台阶也在向下延伸,这冷刑司应该是建在地下的。
再往里就是关押犯人的牢房了。
说是牢房,不过是一个个的狭小的铁笼子,仅容一人躺或站。男牢房在左,女牢房在右中间只有一条狭长的过道相隔。
笼子里的犯人并不多,他们大多冲里面躺在杂乱的稻草上,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气,若不是偶尔会发出叹息、呻吟和抽搐,人们会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大约犯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再往前走,便有一间间的牢房了。它们与铁笼牢房的区别在于,有了三面墙,冲外的那一面依旧是笼子的样子,从外面看过去,一览无余。
良岫被推进了其中一间,刚刚进去,背后便有哗啦啦落锁的声音。在进来之前,良岫就看到了缠在铁棂子上的又粗又黑的铁链和挂在铁链上的一把大锁。
良岫没有回头看,她站在牢房中间,四处打量,只见靠墙处有一张窄仄的木床,上面铺着看不出颜色的褥子,还有一床旧被子,竟然是叠放整齐的。
床边有一张矮桌,两旁摆着两个小杌子,桌上有一盏油灯并茶壶茶碗等物。看上去倒还干净。
大约是龙云漠刚刚登基,大赦天下之故吧?“高等牢房”里同样没有多少人。刚进冷刑司时看到的情形和听到的声音,如今似乎一下子离了很远,这里倒是相当地安静。
太后娘娘还没有来,应该是龙云漠将她拦住了,才让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并给自己用一用这冷刑司里臭名昭著的十八般武艺。
忽然觉得很疲惫,良岫走过去,坐在了床上。
因为是在地下,所以被褥很潮湿,加之此时是寒冬腊月,良岫只觉周身寒冷,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白狐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