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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真的怵了一个小记者。
普通的本地中学可能面对采访镜头害怕。
他这样大型国际教育集团派驻仰光的分校校长,和政府教育部门谈合作的时候,对接的都是市里的主要领导。
一个仰光电视台而已。
他还真不太在乎。
蔻蔻相当享受着四周的欢呼。
“你说事实胜于雄辩,公道自在人心。这四周同学们总不能都是花钱请来的演员吧?”
她骄傲的着叉腰,趾高气扬的昂着脖子,顾盼称雄,得意的小模样都快要长出尾巴翘起来了。
“对于顾为经,大家的反应就是事实,也就是人心。是好是坏,一望便之。”
“最后,真要谈论绘画作品中的灵气。曹轩先生亲自指点顾为经作画的作品照片就挂在那里。曹轩大师喜欢他,觉得他有灵气。你苗昂温觉得顾为经不行,你算是什么东西?”
蔻蔻认真的说道。
“名人合影而已,哪里像是一纸国际画廊的合约,是那么踏实可靠的证据。碰巧能和曹轩一起画画,只是说明运气好。首尔的画廊,签下苗昂温,却花了十万美元!”
“到了顾为经这里就全是运气好,苗昂温那边就全是努力所得。你是个新闻工作者唉,你不觉得自己预设的立场倾向性太明显了么。知道的你是收了黑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苗昂温的老妈呢。”
女记者刚开始还能表现出客观中立,为民发声的外衣。
到现在,被步步逼退到了墙边,已然无法掩盖她话语里的倾向性了。
她也意识到了这场现场采访的效果在逐渐崩盘。
可她能有什么法子?
自己收了大佬的钱,该说话的时候,就必须要说话。
她也没得选,只能在不断强行挣扎。
“至于什么踏实可靠的证据,哼哼。”
蔻蔻想起遥远记忆里的那场永不褪色的陶艺课,想起那本从书包里滑落而出的童话书,她眼睛弯弯的,明艳的像是天上的日光都被溶解到了其中。
“我知道,可我才不想和你们说呢。”
她喃喃的说道。
苗昂温觉得有些累。
今天本该是他最荣耀,最风光的时刻,蹒跚的小象在此刻冲出了沼泽和丛林。
布满泥泞和挣扎的童年灰色回忆被甩在了过去,迎接自己的将是水草丰满的金色之地。
可在那个女生的笑容面前。
他忽然感受到,青春的某一个部分某一丝遐想,永远的,无法追赶也无法挽回的,就那么破碎掉了。
这个笑容实在太甜了。
什么鬼的我才不想和你们说嘛……
shit!
即使是个傻子。
也分明能在她的脸上的笑容中读出“顾为经最厉害了!”、“他好棒啊”、“他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他。”“被我发现的小秘密,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才不愿意和你们这些白痴分享呢”……等等一千六百三十五句关于青春恋爱的宣言。
原来被一个人喜欢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
苗昂温发现,自己之所以会觉得萧瑟,并非是他把顾为经彻底的踩的脚下后的高手无敌,独坐高山的孤寞。
他是真的只是寂寞。
自己最风光的时候也没有爱人去分享内心最深处的感受,而顾为经纵使踢到路边的阴沟里落满灰尘。
也会被路边跳出来的小女侠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拍拍灰,和天底下人大声的说我心中的顾为经最棒了,我喜欢他,不怕世间所有人都知道。
对方甚至连他的正牌女朋友都不是。
这实在是太他妈的搞笑了。
明明他身后有豪哥,有新闻鼓手,有韩国的牛逼画廊,有十万美元的天价合约,有威尼斯双年展在远方等着自己。
顾为经他什么都没有。
可苗昂温还是觉得,被衬托的一无事处的是自己。
他那么恨顾为经。
他那么嫉妒顾为经。
他也……那么羡慕顾为经。
采访还在继续,苗昂温没有兴趣在这里当个大马猴了,他一言不发的挤出了人群,头也不回,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经过路边的宣传板的时候。
这位前途无量的艺术新星微微停步,凝视着顾为经照片旁边所悬挂着的素描练习。
按照设计。
苗昂温将走一条类似非洲未来主义的先锋艺术道路,先锋艺术几乎不需要太高的绘画技法,甚至连画笔本身都并非必须。
先锋画家往白宣纸上尿尿拿去的卖的都有。
他只要作品中表现出足够鲜明的特色就好了。
毕竟,作品只是一只陶罐,豪哥只要用源源不断的现金流往里面灌水,价格自然就能水涨船高。
思妙想的创新性,野性,自由,奔放和思想表达——这画廊通稿上的宣传词,是豪哥亲笔写的。
那本来只是无所谓的噱头。
然而此时此刻,苗昂温心中真的好像有一只奔放的野兽在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嘶吼。
他是那么想把眼前的照片和素描都撕成碎片,然后再提笔画出一幅更好的作品,拍在记者、蔻蔻,和四周的所有人脸上。
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
自己就是要比什么狗屁的顾为经更好,更优秀。
然而,他做不到。
苗昂温宁可选择画人像速写,静物写生啥的,还有主观发挥和混淆是非的空间,可基本功这玩意。
能画出来就是能画出来。
水平达不到就是达不到。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能买到世界上99.99%的东西。
豪哥的钞票能使全天下绝大多数的人都相信他就是那个万里无一的艺术超级天才。
可唯独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只是个假货。
用笔技法和喜欢女生的感情一样,都是那仅剩的无法买的到的万分之一。
“抱歉,你做不到。”
苗昂温轻声告诉自己心中那个咆哮的怪兽,他踢了踢宣传栏旁边石板缝隙间所钻出的小草,转身离开。
“fuck。”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