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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酋长恐怕没有多少归属之心,反倒是大王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自然会心向大王。只要这些新将领稳定下来,那么其他士兵自然会跟着他们走。”
尉迟恭这才弄清楚杨集此举的真正用意,他想了想,皱眉道:“只是,这些俘虏背叛得实在太干脆了。”
杨善会明白尉迟恭的意思,知道他担心这些人临阵倒戈,便耐心的解释道:“其实尉迟将军只要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俘虏们的表现并非偶然:首先是草原人尊重强者、崇拜强者,以追随强者为荣;而大王和大隋王朝,无疑是强得不能再强的强者,所以他们觉得投降并不可耻,而是荣耀;其次是他们的酋长、将领也沦为我军的阶下囚,一个二个尽皆自身难保,这又使他们的投降,失去了后顾之忧。正是有这两个因素,所以他们在利诱之下,投降得既合情又合理、既干脆又爽快。”
李大亮在一旁说道:“我认为把酋长、将领们干掉更好。”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杨善会笑了笑,目光望着杨集:“但不知大王有何打算?”
“崔师初来乍到,还需要这些酋长帮忙,暂时还杀不得。至于那些酋长们委任的将领皆杀之。”杨集看向尉迟恭,眸中闪过一抹冷芒:“敬德,去把酋长们一一甄别出来,然后把他们的的将领统统沉湖。”
“喏。”尉迟恭应了一声,杀气腾腾的走出了大帐。
“大王英明!”杨善会望着杨集,露出了浓浓的赞赏和佩服之色,比起自己和李大亮的观点,杨集的决定无疑更高明一些。
大隋暂时还需要的酋长,虽然有发展成慕容卑的后患,可是他们一旦失去了这些亲信和爪牙,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干不出大事来。
更何况此时他们还是俘虏身份,杨集怎么杀都无所谓、怎么杀都合情合理,甚至还能那些惨遭盘剥的普通士兵、牧民,更加忠诚。
诚可谓是一举多得。
至于那些变成了空壳的酋长,纵然再恨,但又能说什么?敢做什么?
“长史,未免夜长梦多,你立刻以我的名义给崔师写一封信,让他敢这么干,并且说明这么干的益处。”杨集吩咐道。
“喏!”
。。。。。。
正如杨集之前所料,东突厥六万大军当天黄昏就到了姑且水西岸,他们见天色已晚,便择地扎营;随军的两三万名牧民也抓紧时间,将充当军粮的数十万头牛羊一一收拢。
在他们所划定的营盘正中间,很快就立起了一杆三丈高的白色狼头旗,士兵们以此为参照,纷纷在四周支起了帐篷。而在旗帜之下,有一辆由二十匹战马拖曳的巨大帐篷车。
车夫所坐的辕座后面,是一块丈余深的平台;而平台后面,是一顶用银线和羊毛织成的王帐。此时正有一名突厥青年站在平台,他头戴脱浑帽、身穿隋制亮银盔甲、手握装饰华丽的腰刀,从他‘中外合璧’的衣着来看,多少有那么一点点不伦不类。
但是这六万名士兵、两三万名牧民,没人会觉得他不伦不类,只因这名青年不但是突厥西部莫贺咄设(军事统帅),还是他们东突厥的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由于东突厥既没有东宫太子之说、也没有立嫡长为嗣的规矩,所以阿史那俟利弗设也有继承汗位的资格和希望。
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哪怕是一丝不挂,别人也只会觉得他豪迈不羁、奔放洒脱,而不是说他有毛病;现在他还穿着衣服,谁又敢说他不伦不类?
阿史那俟利弗设注视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士兵,目光一片炽热。
近年来,他的父亲启民可汗正一天天老去,但是启民可汗仍然奋战在第一线、仍然没有放下军权、仍然没说哪个儿子有资格继承他的汗位、仍然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
也正是启民可汗这个“一视同仁”,不但助长了阿史那俟利弗设的野心,而且导致他的势力越来越大;这又导致他的野心进一步增长,心中大有一种“突厥第二代大汗非我莫属”的感觉。
就在阿史那俟利弗设想到美好之处,‘军师’史蜀胡悉大步走上车来,他向阿史那俟利弗设行了一礼:“卑职史蜀胡悉见过二王子。”
“先生来了啊?”阿史那俟利弗设很不喜欢这个粟特人,只因此人先在步迦老儿和父汗之间左右逢源,待到步迦老儿死后,便全力为父汗出谋划策;可是现在,他又在自己和大兄之间左右逢源、左右捞好处。
但是史蜀胡悉毕竟是他父汗的心腹,不仅对他夺嫡有大用,而且即将发生战争,也要仰仗他的才智,所以阿史那俟利弗设强忍心中的厌恶,和颜悦色的问道:“先生,你认为慕容卑打得过杨集吗?”
“打不过。”史蜀胡悉感到相当无语,如果慕容卑打得过,他们何须冒着两国全面开战的风险,跑来这里助战?
事实上,史蜀胡悉早已向阿史那咄吉效忠了,而且此战也是他俩联手促成的,名义上为东突厥夺取大湖区,实则是消弱阿史那俟利弗设,乃至于搞死阿史那俟利弗设。
此战若是打赢了,启民可汗根本就承担不起隋朝的愤怒,他必然要甩锅,称是阿史那俟利弗设擅自行动、私下所为,然后再把阿史那俟利弗设绑去大兴城。此战若是打输了,杨集没理由不问罪、没理由不追究责任,所以最后倒霉的,还是阿史那俟利弗设。
至于阿史那俟利弗设,一旦落入大隋之手,即便不死,这辈子也休想再回东突厥了。
当然了,他们劝说启民可汗出兵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而是以大湖区为诱饵。说是如果打赢了,隋朝必然会重新评估东突厥的实力、认同东突厥的实力,而不是兴兵来战,到时候,只要认怂的进贡一大笔财富、再收买一批大隋臣子,大湖区便是他们的了。
如果打输了,则是说尽附属国之责,帮宗主国教训慕容卑,之所以和杨集起冲突,完全就是场误会,完全是杨集屠杀弱族、谋取军功,然后再收买一批大隋臣子,大占便宜的杨广便会不了了之。
而启民可汗歼灭阿史那怀德、统一东突厥以后,野心和信心噌噌上涨,对于富庶的大湖区早已是垂涎三尺,于是在史蜀胡悉和长子的劝说和鼓励下,让次子悍然向大湖区进军。
兄长和史蜀胡悉的算计,阿史那俟利弗设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现在不缺军队、不缺财富,缺的是令人心服的威望、缺的令父汗欣赏的军功、缺的是打大仗立大功的机会。只要他这次把杨集踩死,那么东突厥上下就会觉得他更有能力、更适合当下一代大汗,父汗也放心的把东突厥的大权交给他。
至于什么算计不算计的,他懒得想、懒得管,即便是知道了,只怕他现在也不会怎么在意,因为他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阿史那俟利弗设此时听到史蜀胡悉笃定的说慕容卑打不过,皱眉问道:“先生为何这么肯定他打不过?”
“二王子!”史蜀胡悉缓缓的说道:“慕容卑原先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力量小得可怜,他是占了隋朝的便宜,这才成为大湖区之主。大湖区其他部落是害怕隋朝,才不得不遵他为主,尽管如此,可是大家仍然口服心不服。可他现在竟然和人人畏惧的隋朝为敌,大家自然就不听他的命令了。如果失去了各部的支持,就凭他那点本钱,又如何是杨集的对手?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他能打赢,而是能坚持多久。”
他和阿史那咄吉虽然算计阿史那俟利弗设,可是他们知道突厥人的军魂、骨气、脊梁,早已被大隋王朝打光了、打断了;而眼前此战,既是东突厥首次向昔日故主亮剑,同时也是重塑军魂之战。
若是打赢了,便能击破隋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他们除了得到大湖区以外,还能把丢掉的灵魂找回来,让将士们觉得强大的隋朝也不过如此,从而有了和隋朝作战的底气和勇气。若是又输了,那么突厥人的志气和骨气将会跌落谷底。
正是意识到此战的影响学深远、意义重大,所以他俩衷心希望阿史那俟利弗设打赢此战、所以史蜀胡悉不但没有给阿史那俟利弗设使绊子,反而尽职尽责的帮他详细分析。
“原来如此。”阿史那俟利弗设点了点头,笑呵呵的向史蜀胡悉承诺道:“先生只要帮我打赢杨集,你日后要什么,我都满足。”
“多谢王子恩宠,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帮助王子打赢此战。”史蜀胡悉微笑行礼。
阿史那俟利弗设问道:“接下来,先生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打?又需要做到注意哪一点?”
“一个字,那就是‘快’!”史蜀胡悉说道:“首先是从当前战局来说,杨集的军队不如我们多,而且是一支深入敌境的孤军,如果我们在他歼灭慕容卑之前,迅速推到大湖区中部,那他就腹背受敌,粮食使他支撑不下去,一旦他士气衰败,其他各部见到有便宜可战,自然给他搞小动作,令他防不胜防、处处是敌。”
“其次是从隋朝内部来说,隋朝看似如日中天、气焰万丈,但杨集初登大宝,他对天下的统治力、掌控力,远远不如杨坚,否则杨谅也不会反他了。而且据我所知,杨广因为清算杨谅党羽、迁都、开凿运河等事,与强大的军事集体闹得很僵。同时又因为推广书籍,这又得罪了强大的文化集团。如今大家都在等着他的笑话、都巴不得他出错。”
“至于杨集,他是杨广用来对付军事集团、文化集团的利剑,而且前不久,又把杨广功勋之臣宇文述、虞世基等人搞下来了,所以他也是仇人满天下。”
“如果杨集被我们困在大湖区中部,他的仇人肯定不愿救他;即便杨广强行派兵,杨集的仇人也会以各种理由拖延。步迦可汗进攻凉州的时候,那些人不就隐瞒军情了吗?”
“不错!”阿史那俟利弗设也知道这些,他沉吟半晌,又问道:“凉州军呢,这又怎么说?”
“凉州军在南方和吐谷浑对峙、交战,都被吐谷浑士兵牵制了,不足为惧。”史蜀胡悉说到这里,笑着说道:“所以说杨集太自以为是了,竟然以一州之力,同时在南北开战,纯粹是自取灭亡的取死之道。若是他死在大湖区,对凉州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这个时候,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难道不会趁机夺回鄯善和且末?难道不会进攻甘州和凉州?”
“于隋朝而言,重要的是与关中接壤的甘州和凉州,而不是远在域外的大湖区。有了吐谷浑在前头吸引杨广的怒火,我们又怕什么?”
阿史那俟利弗设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就是先派一支精兵北上,既是救援慕容卑,也是牵制杨集,同时也是断掉杨集给养?”
史蜀胡悉捋须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虽然分兵有些风险,但我认为值得一试。”
阿史那俟利弗设笑着说道:“打仗本来就有风险,分兵算不了什么大事,只要前后军不会分开太远就没事了。”
次日一早,阿史那俟利弗设便向西北方的匈奴水一带进军,同时任命能征善战的大将、执失部酋长执失豪为先锋,令他率领三万精兵向扎布汗河中游、后世的阿尔泰一带进发。
阿史那俟利弗设要执失豪抢占的地方,也是大湖区中部、南部的交界,它的西边是“西北—东南”走向的戈壁阿尔泰山山脉、东边是于都斤山山脉。两山夹着的是一段比较狭窄平原,平原两边皆是不利于骑兵驰骋的戈壁滩,只要通过这一段东西窄、南北长的小平原,前方便豁然开朗。而扎布尔河从北方流到这里,又正好浩浩荡荡的向东流,从而成了中部和南部的界河、“护城河”。
只是阿史那俟利弗设所不知道的是:李靖的目的其实也是这个小平原,只要隋军率先抢占这个关键交界点,便能借助两大山脉、“护城河”,把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大军御于中部之外,同时也是给杨集收编俘虏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