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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九天宗
本门宗主独子的喜事将近,九天宗内处处张灯结彩。
不过,因为孔秋云与月虹谷谷主的合籍之事,还牵扯到那颗天阶洗髓丹终会落入三派势力的谁人之手,九天宗内也不是人人都喜气洋洋。
随着吉日临近,孟、刘两派的修士们越发士气低落,唯有孔宗主一脉各个都是扬眉吐气,精神焕发。
哦,若真说是各个都如此,倒也不对。
至少,正坐在一群喧闹的修士当中,独自喝着闷酒的宫怀风,是一丝一毫地笑意到都提不起来。
孔喆的二徒弟转了转眼珠,端着一杯酒走到了这沉默的男人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小师叔这次重塑金丹,师侄还未曾来得及道喜,就以这杯酒祝您早日重回化神期。哎呀,有了小师叔你在,师侄和众位师兄弟的心中就像是多了根定海神针一般。”
这人现在话说得好听,可在那神针折断、深陷泥沼的十年间,他和他的师兄弟们可是看都没去看过宫怀风一眼。
只怕九天宗上下,除了孔秋云,谁都觉得这个曾经的化神期大能再爬不起来了,也没有价值了。
可谁知,宫怀风竟是不声不响地,就晋升了金丹期。
虽然金丹期的修为目前在九天宗内还算不上号,但这人本就天赋极佳,如今恢复的速度又奇快,显然,他日后重回巅峰也大有可能。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在宫怀风回到九天宗主峰的这十来日,原本已将他视作废人的孔喆一派修士,自然就又像是闻到鱼腥味的苍蝇般,纷纷围了上来。
宫怀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时,最是满腔热血,时时将门派荣辱记挂在心间。
到如今,自人生低谷与世间冷暖中走过,他终是心如明镜,看透了九天宗内的腐朽与阴暗,与周围这些人的虚伪与贪婪。
可那又能怎样?
宫怀风随意地拎起手中的酒坛,在向他敬酒的人伸手与他碰“杯”前,就兀得把那坛子举起,将里面残余的小半坛烈酒都一饮而尽。
孔喆的二徒弟尴尬地收回手,仿佛在掩饰自己的窘迫般,大声称赞道:“小师叔果然风采不减当年,仍是这般好爽!”
周围的众修士便跟着叫了一声“好”,然后纷纷举杯走了过来,向宫怀风敬酒。
宫怀风也来者不拒,或者应该说,他根本不在乎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在讲些什么废话。
他只是沉默着,一大口接一大口,一坛子又一坛子地喝着酒。
其实,这剑修在过去的十年间,若无他的小师侄孔秋云在,从不独自喝酒。
然而在过去的小半月里,他这样宣泄般喝下的杯中物,只怕比那十年都只多不少。
可若不如此,他又能奈何?
天阶洗髓丹的事,宫怀风已从他那位满面春光的师兄口中得知。
以宫怀风的心智与对他的小师侄的了解,怎会想不明白,那日清晨孔秋云借着亲吻逼他吃下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更怎会猜不到,九天宗内会因为那神药生了怎样的暗涌,而孔秋云要与郑云昇做道侣,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十数日以来,宫怀风夜夜守在他的小师侄门前。
不知有多少次,他都险些抑制不住冲动,要强掳了那青年叛出九天宗,从此二人隐居于凡间,做一对不问世事的散修道侣。
然而,孔秋云的性子,宫怀风比其父孔宗主还要了解得多。
他的小师侄看似柔弱温雅,心中却如磐石般坚毅。
从小大的、从始至终,孔秋云若是下定了决心的事,便是千万人阻挠、拼得伤痕累累,这人也绝不会回头。
他若是真那般做了,只怕才是辱没了孔秋云。
剑修想得清楚、看得明白,却更因此心如刀割,不是为他自己,却是为了他心上的青年。
宫怀风如今倒更宁愿,孔秋云是改了心意,移情别恋上了郑云昇。
宁愿他日后欢欢喜喜地与别的男人合籍,眼中再没有自己这个窝囊废的小师叔。
真是窝囊废啊
宫怀风又一次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孔秋云缓缓地睁开眼,就在刚才,他又一次试图冲击金丹期,却再一次失败。
不需要他人指点,这十数日来在修为上的不断受挫,青年自己也知道原因——他的道心乱了。
宫怀风本是下定决心,要将一切情丝斩断,安分守己地做他的月虹谷谷主道侣,等着看他父亲踏入大乘期,带着九天宗重回师祖在世时的盛景
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日宫怀风毫不躲闪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是心悦秋云你的”。
这句不知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幻觉的话,已快成了这青年的心魔。
那明明是不重要的事,一如他埋藏到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可孔秋云偏偏就是无法将它放下。
不过,等五日后,七月初二,他与郑云昇合籍,便是无论如何,那些绮念、那些妄想、那些曾经,他都该放手了。
孔秋云叹了口气,刚要再次闭上眼睛,尝试入定,却听到“哐哐”的砸门声。
就仿佛在他门外的人,是正抡圆了拳头,一拳一拳地锤在他的门板上。
就算他不去开门,只怕那扇有着符阵加固的单薄木门,也未必能撑得了多久。
孔秋云咬了咬唇,还是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将门打开,门后果然是那张他最最熟悉的面孔。
只是这人如今满身酒气,衣襟已被他因为燥热而扯开,眼底更是孔秋云所陌生的焦躁与阴鸷。
便是十年前宫怀风初遭重创时,也不曾这般失态过。
孔秋云数次张了张嘴,心中百转千回,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冷冷淡淡地:“师叔可是需要醒酒药,师侄记得鹏师兄那里有,这去帮你”
青年最后的“取来”二字还未说出口,就在两人擦身而过间,被对方一下子扼住了手腕。
“秋云,你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九天宗!天地之大,总有容得下你我之处。”
宫怀风睁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小师侄,在酒劲的促使下说出的话,像是在胁迫,却又更像是祈求。
孔秋云愣了一下,便是在之前无数个夜梦里,他都不曾敢奢求过这样的场景。
竟像是,他的小师叔与他两情相悦,情根深种一般。
若不是在现在,就算只是二十日前,能听到男人亲口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孔秋云便是死也不足惜。
可,现在就是现在。
青年已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何样的表情,他只能听见自己冰冷又麻木的声音,在一字一句地说着:“师叔未免太过自负,怎就知我愿与你一同离开?郑谷主要与师侄我合籍,便是要将半个月虹谷捧到我的面前。师叔如今虽不是废人了,但也不过是个区区金丹期修士,可抵得上郑谷主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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