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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灵通人士,知道指挥大人以前曾经当过几年和尚,这些令人费解的言辞肯定是某部佛经里的佛家偈语;至于其中的深奥涵义——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各人回去细心揣摩……
年三十上午送走蒋书办带领的驮队,商成又马不停蹄地带着礼物慰问寨子里的几个因伤退役的老边兵。这些老边兵都是外乡人,在家乡犯过错,从边军里退下去也没脸面回去,就滞留在寨子里,靠着拣个破烂帮个零工还有老弟兄隔三岔五的周济苟延残喘。商成看这些老兵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艰难了,炕是凉的灶是冷的,连柴禾都是可怜巴巴的一小堆湿木棍,有些人甚至连床象样的棉絮都没有,一领老羊皮躺下去就是铺盖起来就是衣服。他难过得都不忍心在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里站。他二话没说,就让人马上给这些老兵张罗一处能住人的地方,并且代表中寨边军全体官兵,邀请他们参加当晚的聚餐。他还对他们说,他会尽快找人解决老兵们的实际问题,总要找个妥善法子让他们在西马直生活下去;要是他们想家了,他也可以给他们开文书出官凭,还给他们发盘缠,总要使他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自己的家乡去……
不知道是这些穿着新袄子的老兵在场的缘故,还是包坎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吼出来的军歌调动了大家的情绪,或者是满桌子的猪肉羊肉晃得人眼花缭乱,也可能是几十坛酒点燃了现场的气氛,总之那一晚的聚餐热闹无比,边兵就象疯了一样又唱又闹。
商成有眼疾,自己也知道一些应该忌讳的饮食,所以平日里基本上不怎么沾酒,姜蒜也吃得少,所以聚餐的时候只吃些酱菜干菜,就着猪肉汤啃几块饼子,然后就坐着看兵士们闹腾。开始时他还把持得住,别人来敬酒,他端着酒碗抿一口,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了。他勋阶高,又是主官,别人也不会和他计较。可渐渐地大家都有了酒,他再想“意思意思”就不成了。先是几个营哨军官嚷嚷着敬酒不能“意思”,接着几个队长什长也来要和他喝一碗,然后是十来个和他走过渠州又打过广平驿的边兵,随着就是度家店剿匪的一群兵士,最后连几个老兵也要和他这个“顶好的大人”喝一碗……
喝到最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年初一,绝大多数兵士都还在宿醉赖床的时候,他就已经爬起来。洗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就着头一晚的残汤剩菜啃几个半冷不热的硬饼子,带着包坎就骑马出了寨子一路向南。两个多时辰赶到下寨,在金喜家随便刨几口吃食,一路的疲惫都还没散去,就开始在下寨里忙碌。前面因为剿匪没赶上拜寿的那个老寿星家,这一回要郑重拜访,金喜扣门包坎随伺,四色礼四个兵士一人捧一盘,都是拔胸叠腹身体挺得笔一般直,商成自己全套七品官服官饰双手执了红彤彤的大红年贴朝老人门前一站,转眼间半条街又都堵门了看稀罕的人,红火的热闹景象比老人过寿那天也不差几分。老人的儿子儿媳先被吓晕接着又乐晕,一个个张大了嘴出来进去多少趟,直到商成带着人离开,楞是没想起来要给指挥大人上茶汤,直到商成他们一行都进了军营,老人的大儿子才攥着几个裹着钱的红喜包撵过来,不由分说就朝几个人的手里塞。还礼心切再加上激动过头,他竟然忘记这里是军营重地,而且也忘记了发喜包的顺序——金喜包坎一路发过去,最后才发给商成这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大官……
当晚下寨边军又是聚餐。热热闹闹一顿饭吃下来,商成又是大醉酩酊,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醒。
他谢绝了金喜两口子的挽留,胡乱收拾一番就又骑上马回了中寨。
晌后回到中寨,还没落座,各路给他拜年的人就络绎不绝。来的人有军官有士兵,有书办有文书,有庄户也有近处的士绅,常常是一拨人还没走另外一拨人已经赶到,堂屋里的几把椅子就没个空的时候,靠墙摆了两圈条凳还是坐不下,实在没落脚的地方,有的人干脆就站在房檐下等。来的人没一个空手,箱笼钱帛在院子里摆成了溜,仅仅是禀贴礼单,包坎就收了好几叠。
无论是送钱帛还是送鸡蛋,不管礼轻礼重,商成都先收下。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他也不能每个都交代别人把东西带回去。只是在天黑客人都离开之后,他才交代包坎,把所有的礼物都悄悄退回去。他还特意叮嘱包坎,退回礼物时说话一定要婉转,不能让人家错会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