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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你——”

    大叔两个字,朱隶一下子像是沉了脸,明明自己把胡子都刮了,年纪也不比人家朱璃大,怎么她就非要叫他大叔。

    “我是大叔吗?”

    他歪斜在她枕头上的那张脸,英俊的脸庞上像是划过了一丝生气。

    “不。”李敏低下头说,只看脚上的盆鞋,只觉得直接面对他几乎完美的五官,那样英俊的能让所有女子尖叫的脸,是很难把持住心跳的。

    “敏儿。”他的手掌轻抚过她低垂的让人忍不住怜爱的脸颊,喉咙里几分笑意说,“看着我好吗?”

    李敏微抬起眼眸。

    “你知道吗?那日大婚的时候,我在你房里坐着。”

    他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笑的波澜起伏,李敏感觉那脸哗一下,这下真的着火了。她是生性注定要载在这个男人手里吗?对大叔毫不戒心,对新婚那晚上坐在自己房里的男人都毫无所觉,只因这男人是她老公吗?

    从他的掌心里微微侧开脸,李敏说:“你真能瞒。”

    “生气我骗你吗?”

    “你都骗了你母亲和小叔,我不过是你新娶来的媳妇。”

    口上说是不气,听听这愁怨的语气。朱隶伸手抓住她的皓腕,一下子又担心抓她太狠,弄到她手腕上的伤痕。对这点,他心里真是存了些愧意,声音沙哑地说:“跟了我受苦了,是我的不是。”

    “你是把我当诱饵了吗?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知道没有人会比她更聪明的了。朱隶微笑着点点头:“李大夫,谁能糊弄得了你呢?”说着,把她的手往他自己胸口上一贴:“想打就打,这是夫君欠娘子的。”

    她哪下得了手?气归气,大家都相安无事,也就完了。

    看着她的手没有动,朱隶眸子里微漾,浮现几分惭愧,又有几分深思:“告诉我,鲁爷抓着你的时候,怕不怕?”

    “怕不怕,横竖都是命一条。”当时命都捏在人家刀子里,哪能想着什么怕不怕的问题。

    “你知道我会来?”他的两道英眉微微一挑,扫量着她。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是知道的,不然不会在他伺机接近鲁爷时,动用了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

    李敏那锐利的两道眼,射回到他脸上:“都说嫁夫随夫,不知道你来,能行吗?”

    岂知道,这话是他心头一暖,一道悸动掠过他向来冰冷无情的心间,低头,凑过去,在她芳唇上宛若老鹰捉小鸡快速地一啄,捉住了芳香,嘴角上扬成弧线划出道慵懒的笑意:“我很高兴你能相信我。敏儿,没有什么比你信任我更重要的了。”

    李敏心头是被他这一吻给镇住了。呆呆的眼瞳,好像有点不可置信。这是她的初吻,从前世到现在。

    她脸上的怔然,仿佛未开的花骨朵。朱隶伸手轻易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轻轻的蜻蜓点水的亲吻,落在她额头,鼻梁,脸颊。

    那刻弥漫的气息,急促而充满了粉色,好像万千樱花在眼前绽放。李敏只觉得他两只手犹如铁钳牢牢握住了她身子,好像一个牢狱,把她完全锁住,锁在了一个叫朱隶的男人怀里。

    伏燕在走廊里被风冻到两腿有点儿发抖,是站的脚酸了,看时辰差不多,只得撕开嗓子喊一声:“主子,药汤熬好了。”

    屋里面,寂静无声,外面的人也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竖起耳朵想贴着门板听仔细,但是,都想倘若这么做的话朱隶会不会一刀刷了他们的脖子,就都畏缩地缩回了脑袋。

    过了会儿,屋里传出朱隶一道沉稳的声音:“把药桶抬到书房里去。”

    想必朱隶自己也清楚时辰不早了,免得再耽误议事的时间。

    经过了屋里主子允许,伏燕打开了两扇屋门。只见朱隶一个人绕过屏风走了出来,身上是换了一身常服,腰间随意系了条紫色玉带,对他道:“走吧。”

    说着抬脚迈出门槛要往书房去时,对门口守着的方嬷嬷等人交代:“让少奶奶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是,大少爷。”方嬷嬷等人低下头,只等他走远了,才一溜儿进了房里。

    李敏一个人在床上坐着。那些过来的人,都看不清她脸上什么表情。

    “大少奶奶。”

    方嬷嬷一声,像是把李敏拉回了神。

    李敏沉容冷静地说:“弄桶热水,沐浴过后我要看看账本再睡。”

    于是,一群人去准备热水和衣服,让她换洗。一群人,准备文房四宝和她需要查看的账本。

    书房里一盏烛火亮着。公孙良生将军报与拟好的公文都摆在朱隶面前等朱隶查看。

    朱隶的伤腿卷起裤管,泡在了木桶里,桶中发出阵阵的热气和药香。朱隶手里拿着公文,一个字一个字逐字审查着。或许,让他写文章很头疼,但是,该看的东西,他还是很仔细地过目的。而且,公孙良生跟了他许久,其实知道他压根不是个老粗。人家看不出来的东西,他都能看出来。

    看了会儿,朱隶把公文轻轻放在了身旁的小案子上,拿起茶盅揭开茶盖吃了口茶,道:“入宫的时候,我和皇上说了。”

    “主子,皇上有说,在京师里抓人吗?”公孙良生问。

    “京师里抓谁呢?”朱隶两声冷笑。

    公孙良生没有说话。抓的人,第一个肯定抓有可能里应外合之前想弄倒徐氏药堂的顺天府府尹尹国堂。可实际上是,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实,尹国堂与这事儿有关。或许尹国堂只是奉了谁的命令行事。尹国堂还是太子的人呢。

    李敏被黑衣人袭击时,太子阵营的朱璃救了李敏。今天入宫,太子朱铭也是有意拉拢他朱隶。怎么看,都不像太子和太子的人能知道这事儿。

    “鲁爷招了吗?”朱隶拿了个杯子,像是随口一问,眼神伴随手指尖玩转着杯口。

    公孙良生答:“主子,他那样的人,正面让他供出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倘若那些人早就知道他会被抓,对他瞒着的话,他也招不出任何东西来。”

    朱隶听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挂名的鲁爷,并不是真正的鲁爷。”

    “在臣看来,应该是如此。”

    “我们胜算在哪里?你意思是说我们都白干了吗?之前悬赏鲁爷的风声放出去,没有一个人回应?”

    “如果只是个山贼头,一个土霸王的话,其实,赏金的风声一发出去,肯定是会有人想着来领赏的。只能说,像主子之前故意放出风声意图打探其人真面目的计划,得到了一些验证。这个真鲁爷,不可能是个山贼头,是一般老百姓,都接触不到的人物。”

    “谁?”朱隶锋利的眼神往他脸上一扫。

    公孙良生低了声音,凑近他说:“之前两次,我们与鲁爷的人交手,刚好都是山贼,所以难以察觉一二。这次,对方下了狠心要杀大少奶奶,放出了高手围攻护国公府。兰燕与其交过两手之后,发现这批人,与鲁爷那群山贼截然两样,是有些地道功夫的,并不能轻易击退,而且身手貌似熟悉。”

    伏燕兰燕这对兄妹,跟了护国公府许久,以前跟的师傅,更是与武林朝廷各界高手都交手过,可谓是对各门各派的武功都略有触及,一旦对方使出什么招数,心里头便能略知一二对方是来自哪门哪派。

    朱隶沉了声音问:“兰燕怎么说?”

    “按照兰燕的说法,对方的身手都是一个模子的,不像师从哪个门派,比较像是与护国公府一样的正规军。”

    “卫戍?没必要。”

    “倘若是卫戍的话,是没有必要藏着自己的脸办事情的。傅大人也不是这样的人。何况他们来抓少奶奶时身上带了皇上的圣旨,何必再蒙了脸另排一支队伍伤害自己人。”

    话说到这里,答案随之揭晓。

    “你是说,是东厂、西厂还是内行厂的人?”

    “主子,这个还有待调查。”

    哪怕是这一条线索已经是足够了。难怪了,鲁爷在皇帝眼皮底下招兵买马,建立山寨成为一方土霸王都能无所顾忌,原来,人家与锦衣卫有关系。具体是哪个厂的锦衣卫与鲁爷有勾结,可就难说了。三个厂,三个抚司,皇帝让他们三人互相牵制,真一下子还很难分清是哪个厂的人做出的事。

    还有,万历爷真的对此都一点都不知情吗?

    这点很值得商酌的。

    公孙良生对此的看法是:“皇上怕是让底下的人暗中处理掉一些人。由于,厂内的人行事太横,早已让朝廷百官怨气,为平息众怒,皇上不能在百官头顶上再烧一把火,只好让锦衣卫看看怎么把事儿办的稳妥一点。”

    “公孙,你这个推测是有几分道理的。要是我,也只能效仿皇上这么办。底下人,若能完美地干好这个事儿,少了麻烦,倘若不能,也能随时拿个人出来抵罪,但不至于取消东厂西厂这样严重的事儿。”

    所以,锦衣卫里不知道是哪个抚司想出来的,让那些难民组成了山寨军团,假借土匪的名义,拿了一些人绑架起来,私底下处理掉了。然后,平常对鲁爷等这些山贼做的事情,只要是不太过分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要养着这些人为自己办事。

    这样的话,朱隶他们更可以算是为民除害,把锦衣卫的爪牙都一下子给拔了。只是不知道万历爷知道了又会不会生气?不,万历爷不会。因为万历爷听说这些风声时,肯定一样烦恼着该处理这些人。他朱隶出手刚好。因此,血洗山寨,攻打山寨传进万历爷耳朵里时,万历爷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否则的话,东西厂的人不出来,卫戍部队理应该派兵出来查探究竟,但是都没有。

    一切推断合情合理,没有错的地方。

    最终证明这事儿的,却是在他们入宫时。公孙良生汇报消息:“在主子与大少奶奶奉命进宫面圣时,顺天府的人,是来人要求提审我们抓到的人——鲁爷。但是,主子不在,臣只好先由本案本该归属拱卫司监管,或是归属九门提督监管为由,给予拒绝。”

    “能挡得住吗?”

    而且,貌似这个锦衣卫和顺天府,关系不是好的像兄弟。怎么顺天府也代替锦衣卫出这个头了。尹国堂真与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臣挡不住。”公孙良生道,“臣只是试探。”

    “不是顺天府。”

    “主子英明,这些人不是顺天府的。臣虽然没有兰燕的身手,但是,看他们腰间佩戴的东西,都不太像顺天府的。因此,在臣无能为力为主子抵挡住人入府拿人时,考虑到夫人与二少爷的安全,臣只能自作主张,将鲁爷的脑袋割了,送给他们了。”

    在他们两人对话时,伏燕是在屋里一直听着的唯一那个人,现在听到公孙把鲁爷脑袋割了送人,瞪了双铜圆的眼珠望着公孙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原来最可怕的人是书生吗?

    伏燕脊梁骨上不由爬起一串冷汗。

    朱隶朗笑一声,掌心拍腿:“公孙,只有你深得我意。”

    “主子,臣不敢。”公孙良生低着头说。

    “不,这个做的对,做的好。这个人,反正是不能活着送回给他们。这样割了脑袋送过去,想必这会儿对方要气的暴跳如雷。很好,敢抓我媳妇,是这个下场没有错了。”朱隶满意地眯了下深邃的眼睛。

    伏燕给他的药桶里加上些热水,保持热度。

    朱隶扫了眼屋外,伏燕明白他意思,亲自到门口望风。接下来要说的事儿是最重要的事了。

    “魏军师有没有接到人?”

    “回主子。魏军师与魏将军在路上做了人犯移交,正快马加鞭赶回京师。同时,魏将军回北燕镇守都城。我们部队,已经伺机行动,在东胡人还搞不清东南西北时,抄袭对方后路与粮草。眼看这都快要过冬的季节了,没了粮草,东胡人这个年头想再进攻北燕,基本没有可能。北燕的老百姓,今年应该能过个好年了。”

    朱隶听到后面这话,是大感欣慰,嘴角浮现出笑意。这会儿一看,这个叫魔鬼的男人,笑容温柔,浑身化去了戾气。

    “京师里的使者,让人盯着,对方不敢动,可能都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与他接头过的人,我们的人找到他发信的地方时,发现人已经服毒自杀了,身份还有待查明。”

    “他们用什么传信?”

    “飞鸽。”

    这些事儿,都是朱隶一边带人去救媳妇时,公孙带了另一批人声东击西去做的。

    “这些,我也和皇上说了。现在要看皇上的意思了,倘若皇上有意让那人走掉,只是寸念之间的事,只要和对方漏个风声可以了。倘若皇上不想,认为这人已经背叛了他自己,竟然与东胡人都勾结了。到时候再看吧。”

    总之,这些事儿,万历爷心里头都有点谱的。要不然,怎会知道他朱隶活着,陪他朱隶演出这场戏。

    公孙良生对此也是没有话可以说。都说皇上的心思是最难琢磨的,不是坐到那个位子上的人,绝对没法想象,万历爷究竟心里头都能想些什么。

    比如,今日那些大臣,应该个个都畏惧他朱隶死而复生,给万历爷提一些什么功高盖主,危机重重的意见。可万历爷是绝对不会接受他们这些建议的。万历爷要考虑的东西,远不止这些。大臣的位子在皇帝下面,怎么能可以像皇帝看到那样深远。但是,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朱隶眉眼里眸光一闪,掠过眼前公孙良生的脸。像之前,魏老都提议让军中虎将随朱隶回京时,公孙良生坚决反对。结果证实,公孙良生是对的,只有这样做,皇帝才不敢轻易动他朱隶。因为动了他朱隶,边疆几十万大军,哪个能压得住军权?没有!没有人能!

    万历爷心里头的焦头烂额,对太子的生气愠怒,恨铁不成钢,都是基于此。哪怕是护国公府交出了军权,谁能像朱隶一样让那些人乖乖听话,万历爷心里暂时是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恨护国公府,又不能没有护国公府,这就是万历爷此时此刻心里头最痛楚的事情。只可惜那些朝廷里的大臣们,都没有体会到万历爷的心情。

    屋里说完了公事,伏燕也才敢入屋请示,拂袖单膝跪下,请示朱隶:“主子,时辰不早了,是不是奴才让个人先回去通报一声少奶奶主子要回房了。”

    朱隶想了会儿,说:“不了。我已经让她今晚不用等我,可以先休息。今晚我和公孙还有些事要谈,在书房休息。”今天

    伏燕对此,对公孙看了看。公孙的脑袋也冒出了层汗,冒死对朱隶说:“主子,人生有一样大事,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皇上都不敢对此有所怠慢。”

    “什么事?”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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