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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酒默不作声地听着丙五三八叹了口气。“幸亏还有营养餐,”她听起来几乎像是在描述自己做过的一个美梦,“说实话,我天天就等着这一顿,是我最大的盼头了。”
在见识过木舍的状态以后,林三酒对所谓的营养餐实在不抱什么信心,尤其是她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一行人又走回了木舍时。
其他做完体检的人,似乎也都是以木舍为单位,没有独行的,三五成群地流入了木舍间的小道,就像是污水道里泛起的白泡沫,一摇一晃之间,就破碎吸收进了栈道里。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一绝;在不足一个小时之后,林三酒已经能立足于木舍之中,而不闻其臭了。
她“隶属”的这一个5号舍,与自己此前看过的木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要说什么地方微微叫人好过一点,就是女人们住的木舍里要干净些,墙角里甚至还摆了些杂草,似乎是想拢成花束的模样——也已经枯败得泛黑了。
“这是丙五三九……噢,上一个丙五三九的餐具,”舍长从房后一只木架子上,拿下来两只不锈钢碗和勺子。“你拿上这个,到窗边等着,很快就有人来分餐了。”
林三酒看了看碗,又看了看木舍的半道墙。其余几个舍友,早就轻车熟路坐了下来,一个排着一个,手中拿着碗,正彼此小声聊天;如今再一看,那半道土墙的高度倒是很巧妙,就像一张长桌,正好可以供坐在地上的人把碗放上去,直接吃饭。
她在最后一个空位里坐了下来,一时只觉恍恍忽忽,不甚真实。
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坐在一艘星舰上。
在她乘坐悬浮舱往来于窗明几净的飞船舱室之间时——因为Exodus太大了,必须要用悬浮舱代步——这些看着与她没有什么区别,肌血温热、语言相通的人们,正坐在半道土墙后,举着印满斑驳水渍的不锈钢碗,等着勺子将食物扣进来。
不,她们看起来,其实与自己区别也很大。
林三酒看着丙五三八搭在土墙上的手臂,感觉小腹都缩了一缩。丙五三八看着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但手臂一转,皮肤就层层叠叠地挤起了细纹,好像皮与肉之间不紧密,而是空泡泡地囊松着。那一叠叠的纹路里,还遍布一个个的红针眼;令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对瘾君子的描述。
正如余渊所推测的一样,小道上吱嘎噶地推来了一辆手推车。
一个中年女人的脸,在蒸腾的白热汽里,依稀地没有表情;她身旁两侧,碗高高低低地浮着,手臂树枝一般伸杈着。
舀起的大勺速度很快,湿润的、黏厚的食物,一团团地跌进碗里,“咕叽”有声。
“今天是这个!”有人在远处小道上,兴奋地说:“这个好吃啊……”
谁也不能说那分餐的中年女人小气,堪比小孩人头那么大一团的餐饭,黏黏湖湖地被扣进了丙五三八的碗里。除了饭,甚至还有一大勺汤,同一个勺子盛起来,米粒仍然在汤里打转。
“这是什么?”林三酒忍不住问了一句。
丙五三八连眼珠也没朝她转一下,说:“胡椒牛肉饭。”
下一秒,她好像恨不得能将脸都埋进去一样,一头扎进了饭里。
如今离近了再看,林三酒发现它之所以黏湖,原来是用了十分康慨的油;油浸饱了米粒,菜叶和牛肉环抱着,玉米颗颗分明。尽管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不少,确实当得起营养餐三个字,可是——
她瞪着丙五三八,一时简直不知该作何感想。
丙五三八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狂热的劲头,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饭,上一口不舍得咽下去,嘴已经又撕得大了一圈。
假如自己现在伸手过去的话……恐怕手都要被她咬掉一块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