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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麦隆求助——老实说,麦隆第二天就回信了,其实不算太怠慢;只是对于他,对于乔教授来说,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你需要帮忙的话,就回信告诉我位置吧。”麦隆以这句话结了尾。
屋一柳举起纸鹤,想要回她一段口信,却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事了,”他张口时,发现自己嗓音有点嘶哑,咳了几声,才说:“为了安全,你最好避开这个城市的东南边,靠近市郊坐莲山的地方。这里出了点事,对进化者来说尤其不安全……”
他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删去了这段口信。
“你知道这个城市的东南边,靠近市郊坐莲山的地方吗?323路公交车的总站,你可以搜一下这个地点,站名就叫坐莲山。总站附近有一个坐莲公园,我在公园入口处等你。”
他放飞了纸鹤,看了看方向,抬脚就往前跑。刚才的疲惫、软散全都消失了,清醒得像是被冰雪洗刷了一次。他看见了一辆出租车,赶紧一扬手——但不巧,那辆出租车上有人。
等屋一柳终于截停一辆出租车的时候,他意识到那个司机正弯腰往外看,上下打量他。他现在样子确实太狼狈了:脸上尽是脏污,满手都是干涸的血迹,衣服也撕破了好几处。不过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上车了。
“去哪?”司机戒备地问道。“你身上有钱的吧?”
“师傅,我赶时间,”屋一柳坐进副驾驶位置,急忙从牛仔裤兜里掏了几下,将几张钞票亮给他看了,语速飞快地说:“我去市中心——”
伴随着“咚”一声重重的闷响,有一个重物狠狠地将出租车前盖给砸了下去,车内二人像坐在跷跷板上一样,不由自主地朝前一倾身子——屋一柳迅速伸手扶住前方,才没让自己撞上挡风玻璃。
他一颗心几乎已经快要跳出喉咙了,整个胸膛里都像是着了火似的燃烧着,在那司机要转身开门出去的时候,一把死死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喊道:“开车!”
“什么?”那司机彻底糊涂了,脸色惊得发白,“这腿……”
屋一柳连半眼也不想去看被压弯的车前盖上,那一双包在牛仔裤里的修长双腿。“你出去就死了,开车!”
司机似乎完全是被他的怒吼声给吓得动起来的;他一踩油门,车子在尖叫声中刮着路面擦了出去。站在车前盖上的双腿,微微退了半步就保持住了平衡,随即,那双腿的主人蹲了下来——在汽车歪歪扭扭地朝前冲时,麦隆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停在树枝上的鸟,灵巧的身体叠坐在两只踮起来的脚尖上,似乎随时可以展翅飞走。
她冲屋一柳笑了笑,抬起拳头,只是一拳,挡风玻璃就全化作了迎风四溅的碎片。屋一柳提前一步将头脸都埋了下去,司机却没有这么快的反应,被卷着玻璃碎片的疾风刮了一个正着;出租车失去了控制,一头撞进了人行道的绿树上。
上车时屋一柳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登时撞进了前方手套箱上,脑袋里“嗡”地一响,眼前全花了。
或许是疲累,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惊恐……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缴了白旗。
他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身旁的车门被人拉开了。有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下了车,他的脑袋磕在马路边,他却还是昏昏沉沉的,一时清醒不过来,视野里全是被拉长、扭曲了的色条,搅动流淌着,世界围绕着他悠悠旋转。
麦隆的双脚走在他的面前,一只手将他提拎起来,靠在树干上。那辆被撞瘪了的出租车就在他身边,一只轮子往外突出来,好像撞击后扎破了皮肤的一截断骨。
“你骗我去公园,自己却准备上车逃跑?”麦隆在他面前蹲下来,那张奶油巧克力一样甜美的脸,微微地绽开一个奇妙的笑容。“为什么啊?你昨天不是才向我求助的吗?”
屋一柳意识昏沉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乔教授的死法,毫无疑问是进化者的手笔。
在假副本里的时候,他没有考虑过到底是哪个进化者;因为那个时候,不管是哪个进化者,似乎都没有多大分别。现在他发现,不是这样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他断断续续地问道。
“是纸鹤啦,”麦隆耸耸肩,“我顺着它飞走和飞来的方向,铺开了好大一片范围,一路搜索过来的呢。”
她一歪头,说:“我答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
屋一柳静了一会儿。
“是纸鹤……”他喃喃地说,“你发来的那只纸鹤上……有我不小心划出来的一道笔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