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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卿清很少发脾气,就算是在这些熊孩子小时候被他们气得狠了最多也只是委屈地和齐子皓“告状”诉苦。

    这会儿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她的气更是发不出来,抬手柔柔地在齐静沅顺滑如绸缎般的秀发上抚了抚:“人言可畏,说的不是那些人本身有多厉害,而是他们那些话对你以后生活产生的影响。你和云琛,都还是孩子,想事情难免不成熟。”

    她也没有想到娇娇会这么快就接受燕云琛,而且还意料之外地这般热切,到底是孩子长大了她也握不住他们的心思了。

    “母妃不喜欢他吗?你是不是也不同意我以后嫁给他?”齐静沅说得很轻,而后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迎上了叶卿清的视线。

    之前齐靖霄和齐靖晖虽然没有明说,可她也能感受到他们心里大约都是不太看好的。

    叶卿清看着她这一副如等着旁人怜爱的小兽模样,不由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笑道:“娇娇真的是长大了,都想着要嫁人了,不知道你父王听到之后会不会伤心?”

    “母妃,你真讨厌,笑人家!”齐静沅红了俏脸,不依地扑到了叶卿清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起了娇来,“我嫁了人也是父王的女儿,别的男人在我心里永远都比不上父王。”

    叶卿清暗自满意地点头,总算齐子皓这些年没白疼这小丫头!

    “这件事情你要听你父王的,总之你相信他肯定不会害你的就是了。他呀,恨不能将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来呢!”叶卿清嘴角燃着点点柔和,静谧的眼里星光熠熠,“燕云琛这件事情,他会好好处理的。有时候,男人看男人,才能看得更加清楚,才能看明白他们是不是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齐静沅目光透着迷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另一边,齐子皓将齐靖晖和燕云琛带出帐外之后,停在了一处高坡之上。放眼望去,能看到砀山一脚雄阔壮丽的好风景。

    齐子皓背身站在二人身前,俯视眺望着眼前的风景,久久未曾开口。

    齐靖晖将双手规矩地搭在身前,站得勉强算是规矩,当然要忽略他趁着齐子皓不注意时不时地动弹一下。不过脸上却未见任何焦急不耐之色,显然对于这种厂技工早就习以为常。

    倒是燕云琛心中忐忑,撇了撇齐靖晖那边又不见动作,看着齐子皓高大的背影,试探着开口道:“定王殿下?”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头顶一阵飞鸟扑哧而过,余下的只有飘荡在耳边的风声……

    半晌,齐子皓才转过身来,深沉如墨的双眸紧紧地落在燕云琛身上,燕云琛抬眼对上那锐利如刀的眼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齐子皓那时,被那双狭长阴冷的眼睛吓得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不过这会儿他一改初次见面的惶恐,冷静自然地迎上了齐子皓的视线,丝毫不见畏缩之态。

    齐子皓盯着他秀气俊美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视线挪了开去,嘴角勾了勾,身上的女气倒是去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随意一个眼神就能给吓哭。

    不过,就凭这想要娶他的掌上明珠,显然是远远不够。

    “燕云琛,你是否忘了本王曾经和你说的话了?”当日在定王府,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燕云琛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处境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和娇娇的事情的。

    燕云琛答得坚定:“未曾敢忘!”

    “未曾敢忘?”齐子皓那张风华依旧的脸上漫上了一抹艳丽的笑容,可怎么看怎么凝结着一股严寒,“所以你就骗得娇娇为了你赴汤蹈火,还是打算大张旗鼓地将你们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

    “我没有骗她!”燕云琛下意识地大声反驳。

    他也没有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可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她的心,他也不后悔,因为若不是他一直黏着她,娇娇也不会对他上心。

    齐子皓嘴角凝起嘲讽的笑容,似讥似诮:“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结果都一样。总之本王现在把话说明了,不准你再同娇娇接近!”

    “为什么?您之前明明说了只要娇娇自己愿意,您就不会反对的!”

    “你忘了,我也说过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处理好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让你现在想方设法地接近那个傻丫头!虽然我东齐男女大防不算严格,可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别再随意见面了!”

    提起身份的事情,燕云琛满身的气焰霎时间就被浇灭了下去,整个人就像蔫了一样,勉强维持着声音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身份,身份,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就是一道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其实他自己也迷茫,以前他也想过夺皇位好证明自己给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让他们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可如果他依旧是北燕皇子甚至是以后的北燕皇帝,那他和娇娇就永远站在对立面上。

    但若是他放弃了皇子的身份,充其量最多也就是个江湖人或者说是商人。说得好听一些是七星楼的楼主,可其实也不过是被看不起的底层人士罢了!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他,怎能配得上天之骄女的娇娇?

    齐子皓离开后,他依旧抿着唇站在原地,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蓝天,心里却在下一个路口不断彷徨,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走不走?天要暗下来了,回头那笨蛋见不到你还以为我和父王联合起来把你怎么样了呢!”不知过了多久,齐靖晖忽然端着一张无谓的脸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燕云琛愣愣地答了一声,他还以为他也和定王一起离开了。

    “傻子!”齐靖晖颇有些嫌弃地嗤了一声。

    这么呆,难不成齐娇娇就是喜欢比她还笨的人?

    两人并肩而行,侧身看着燕云琛那一直没有松开的眉头,齐靖晖狡黠的眸子转了转,边走边说道:“其实吧,娇娇和你以前看到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这些年她没少装着男装在定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做那些所谓‘行侠仗义’的事情,不信你回头可以去东城贫民聚集的地方打听一下‘大公子’这个人,上至耄耋老人下到三岁小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齐靖晖虽然嘴上说得随便,可眉宇间的自豪之色却是隐约可见。

    “是娇娇?”燕云琛松了松秀气的眉毛,好奇地问道。

    齐靖晖点头:“那里的人全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可是娇娇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看他们,给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还有孩子们送衣裳送吃的。后来还在父王的暗中帮助下建了一家善堂,专门培养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们读书习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燕云琛对于齐静沅这个做法倒是极为称赞,没想到一个养在权贵之家的娇娇女也能有这种不落世俗的想法。

    “这些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大公子’这个人在定京城十分出名。说句大不敬的话,在有些人心里,恐怕连皇上都比不得她呢!”

    燕云琛同意,对于那些贫苦人士来说,自然是将他们助他们生存下去的恩人奉作天地了!就像他一样,在那些渴望关心的日子里,若是谁稍稍施了一点点援手,他都会铭感五内、永生难忘。

    齐靖晖见说了半天,身旁这迟钝的家伙都没有领略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干脆直接恨铁不成钢地开门见山道:“我和你说这些,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在娇娇的心里,没有那些等级观念,或者说她不会像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们一样,将家世看得那么重要。她需要的只是一颗永远不会背叛他的真心、一个永远会对她好的人!”

    见燕云琛黢黑的眸子里越来越亮,齐靖晖撇撇嘴继续道:“至于我父王那个人,他把家国利益看得很重,所以只要你一日是北燕皇子和我们站在对立面上,他就永远不可能应下你们俩的事情。哪怕以后娇娇为了这件事埋怨他甚至是恨他,他都会从中阻挠。但是他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又足够优秀,关键是对娇娇好,他肯定不会反对的。”

    齐靖晖提起齐子皓的时候佩服孺慕之情难以掩饰,可别扭的脸上却满是嫌弃。

    当然,他没明说事实上他父王对燕云琛除了身份之外的各个方面其实都满意了,否则就依着齐娇娇为他奋不顾身甚至是不顾及自己名声的事,燕云琛早就见不到头顶的这片蓝天了。

    燕云琛回到营帐之后,就和齐靖晖分道扬镳了。进了北燕的竹影帐,才发现里面的气氛不对劲。

    聂凌峰涨红着一张老脸躺在藤椅上直哼哼,饶是一直冷静自持的云翼程这会儿脸色都黑沉如墨。

    他嘴角挂上一丝邪肆的笑容,嬉笑着上前:“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二老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聂凌峰一见到燕云琛摇着折扇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顿时脸上汹涌地更加厉害,一双瞪大的死鱼眼凸得就差掉下来了,眼里满是凶恶和嫌恶。倏地站起身抬手指向他欲出口教训,可是骂人的话还没出来,他便捧着胸口急剧地咳嗽了起来,声音之大,就差将帐顶掀翻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徐耀远见状,低声上前对燕云琛道:“王爷,聂大壮还有江斌都死在围场里了!”

    “哦!真是可惜了,英年早逝啊!哎,来生投个好人家吧!”燕云琛随口答了一声,而后将折扇收起,插到颈后,无谓地努努嘴,“不过——这和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与他们不熟!”

    “你,你,小,小畜……”聂凌峰涨红着一张老脸,浑身颤抖,指着他颤颤巍巍地道。

    燕云琛冷下脸来呵斥一句:“聂老头,说话前过过脑子,本王再不济也是父皇亲生儿子,不是随便什么话都能骂的!”

    云翼程扫了聂凌峰一眼,沉着脸上前道:“听说王爷和宁惠郡主一起进了围场?不知可曾遇到过他们二人?”

    聂大壮的下场早在他预料之中,死了便死了,不过一个平民而已!

    倒是江斌那里,他的姑母江柔妃身份不低,恪王殿下最近又受过陛下的好几次赞赏,闵江侯府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知道江斌死得那么惨,只怕回去之后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为了将闵江侯府拉到贵妃和庄王这一边提议让江斌同行的,这下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云翼程觉得自己已经被一连串的事情逼到了高台之上,若是不按照那人给他的选择,便只有受尽恐惧之后再跌落下来粉身碎骨!

    燕云琛看着他,眼中带笑:“云大人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是否是本王因为素日里的恩怨害死他们的?”

    云翼程脸上一抽,垂下眸去。不错,刚刚那一瞬间,他的确是想要将江斌的死推到燕云琛的身上的!

    “臣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王爷与宁惠郡主不知何时那般熟稔了?”

    “你想知道?”燕云琛挑眉。

    云翼程扯着唇,但笑不语。

    看着他眼中冒着的“求知”火焰,燕云琛的身子向前朝他贴近了一些,嘴角弯了起来,低声道:“本王偏不告诉你!”

    “哈哈哈!真是有趣!”随即晃着身子大笑着走了出去,同时不忘留下一句警告,“云大人谨慎为官多年,该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话不能说,可千万别学聂老头那样嘴上不带把门的!”

    “你——!”聂凌峰两眼一翻,再次气晕了过去。

    而云翼程紧握在两侧的双拳青筋鼓起,眼中浸满毒汁,死死地盯着燕云琛离开的背影。

    “还不出来?一直跟在本王后面作甚?”走出主帐大约二三十米,燕云琛顿住脚步,轻嗤了一声。

    徐耀远也没有继续隐藏,直接现身恭谨地朝着他行了个礼:“靖王殿下。”

    “有事?”因着他是王贤妃的侄子,燕云琛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同于对聂、云二人的柔和。

    徐耀远走到燕云琛身前,抬眼看向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问道:“靖王殿下知道江斌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微微偏脸,嘴角甚至依旧带着浅笑,毫不在意也看不出一点点心虚。

    徐耀远双瞳微眯,难道真的和他无关?

    可是他还是觉得太巧合了,他们没遇到燕云琛之前在围场里待了两天都没有出事,可是和他分开之后不久,就突然遇上了一只花斑猎豹。江斌功夫不算太差,可那只豹子就像是发了疯一般地死死地咬着他不放,最后还引来了同类,生生地将江斌撕成了碎片。

    他不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倒觉得可能是江斌身上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否则当时江斌的剑几乎都插到了那只暴躁不已的花豹的致命之处,可它还是不肯松口,就像是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一般。

    而在发生这一切之前,他们只见过燕云琛和宁惠郡主,江斌还和他们起了冲突……

    徐耀远绘声绘色地将江斌当时遇险的情况与燕云琛描述了一遍,同时也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但最后却是失望而归。

    真的是他太过疑神疑鬼了?

    燕云琛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既是你没事,以后不该凑的热闹便不要往前凑。”

    徐耀远直觉他是话里有话,可没得及细问人便离开了。

    晚上的庆功宴比之刚来的时候显得萧条不少。

    西秦这边,容旭尧和完颜瑧先行返回了定京城,余下的也说不上几句话,更遑论容可心因为谋害宁惠郡主被关押了起来,他们就更加缩着脖子做人了。而北燕也好不到哪去,聂凌峰卧病在床,云翼程也是全程敷衍,倒是燕云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时不时地和齐静沅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对上一眼。

    科林瑾坐在靠后的席位上,紧紧抿着唇,一双象征着忧郁的蓝色眸子微微垂下,手里的酒水却倒映出了映出了他满是寒意的眸子里的一丝斩杀殆尽之意。

    “定王世子果然是少年英雄!”齐浩南笑着吩咐侍立在身边的德公公上前代表他给齐靖霄递了一杯酒水。

    齐靖霄忙站起身接过谢恩,精致剔透的脸庞、清润怡人的气质、优雅高贵的举止,将那满月的光辉都彻底地压了下去。

    这两日,只道是听人说北燕的那个大力士如何如何厉害,殊不知真正藏拙的是这位定王世子。聂大壮就是那种财气外显遭贼惦记的人,而齐靖霄则是闷声不响大放异彩的人。

    他所猎得的猎物不仅将众人远远甩在后头,而且还猎到了一头活的大黑熊,此刻正关在笼中张牙舞爪地供人观赏。

    这也让在座一些心思深的人不禁想起了昨日传来说北燕人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大黑熊,定王世子这做法是有意打北燕的脸?看着高座之上的天子满脸带笑的样子,众人看了半天却是摸不透,又觉得帝王心思不是谁都能看得懂的!

    不过穿云弓由定王世子替东齐赢了回来似乎是最好的局面。

    太子在朝中监国,年轻一辈中定王世子身份最高,最能代表皇家。

    也有人暗自不服地在下头腹诽,由齐靖霄将这张弓赢回去分明就是东齐早就算计好的结局。

    安一峰咬牙,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西秦的两个重臣之子因为抢夺猎物时被他们南楚的人重创,一个瘸了腿,一个伤了一只眼睛,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还有他们与北燕、北燕与西秦,都各有摩擦。

    气恨之下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三国瞒着东齐私下结盟的事情只怕要就此瓦解了,再继续下去恐怕也是面和心不合!

    不过令他有些诧异的是齐浩南绝口不提今天白日里遇刺的事情,甚至都没有随着幽冥楼的线索追究到他身上。抬眼看着齐浩南眉梢带笑的样子,安一峰侥幸之余心里也隐隐有了一些不安……

    翌日一早,安一峰终于明白了她心里的这份忐忑不安缘何而来。

    “啊——!”天际微亮、众人尚未起身之际,一声高昂尖利的女子叫声划破了这份沉静。

    各个帐篷里陆续地亮起了灯火。

    叶卿清窝在齐子皓怀里,轻笑一声:“倒是扰了旁人的清梦!”

    齐子皓更是连眼睛都未睁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柔声道:“让他们自己人折腾去!咱们再睡会儿,离拔营离开尚还有一个时辰呢!”

    而此时西南角处南楚使臣的营帐里,一个浑身*的女子紧紧地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脸上泪花涟涟,不停地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楚天询则身着一身玉白色的单薄亵衣,松松垮垮地系了起来,脸上满是不耐之色。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第一个赶来的便是一夜辗转好不容易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安一峰。

    他和楚天询的营帐只有几步之隔,一听到这熟悉的叫声便吓得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套了外裳和靴子便赶了过来,甚至连头发都未来得及梳理。

    “爹……”拥着被子躲在了角落里的安瑟舞含着哭腔抬头叫了他一声。

    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一见便是狠狠地遭受过摧残。

    安一峰脑中一轰,这才四下扫了一番,看到了那些散落在床前地上混杂在一起的男女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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