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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给训斥了一通,这气才算撒了,心里算略为好受些。

    他当即开始预备明早回西山县的事,他原是不想回去的,可怕族里人说,更怕御史弹劾,到时候说他个连亲娘忌日都不回乡祭奠,他这失德的罪名可就大了。

    第254章第一庄头

    温族长训完了人,又发了一阵感慨。

    一个小厮道:“禀族长,雍王妃请你到安然阁议事,还请君字辈的老太爷一道去。”

    温族长看了另两位老太爷,打了个手势,闷头去了安然阁。

    安然阁里,温子林、温青、董氏已经候着了。

    两个丫头奉了茶点。

    温彩道:“族长伯公、六叔公、九叔公,我就长话短说了。”

    “雍王妃请讲!”

    “就两件事。”温彩捧了茶盏浅呷一口,“我的陪嫁庄子上,苞米试种成功了,我是在西山县长大的,自然要在西山县试种,这一旦成功,苞米种子就会成十倍乃至数十倍的价格上升,皇上已经决定在全国推行种植。”

    苞米种成了!温族长一脸激动,能想着娘家人啊,不愧是温家的女儿。

    六叔公则是巴巴地望着温彩,就像狼看到了一块美味的肉,还是不带骨头的净肉,垂涎欲滴。

    九叔公神色里颇有些骄傲:这是不是说温氏族人要发大财了。

    “另外,我陪嫁庄子上的木棉花也试种成功了,如今已有三年的种植经验。瞧着时节,该种苞米、棉花了,我会从庄子上拨一批种子,再给两个对此有种植经验的人回西山县,两种作物,我先各给五百亩的种子。”

    温族长道:“雍王

    妃放心,到时候定让族人听他们的。”

    “族长伯公,各家种多少全凭各家意愿,莫要强求,以往大家都没种过这些,先让一些人试种,无论是苞米还是木棉花,采用的都是套种技术,是在不影响小麦收成的同时又能收苞米、木棉花。”

    这可是好事,是造福族人的大喜事。

    温族长道:“这种好事,谁家不乐意?”

    可偏就有人不乐意,因为他们之前没种过,而且大家都想让别人试种成功后再种。

    温彩道:“还是得说好,不可强求,要是种的人达不到五百亩,让我的人把种子带回来,我可以在陪嫁庄子上多种些。”

    她又饮了几口茶,道:“第二件事,今儿酒宴上,有族里的伯母、婶娘与我提了族中未出阁的姐妹想托我在京城寻门好亲事。我可以搭手,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帮。要帮,也要帮族中性情好,懂晓大局,目光长远有见识的姐妹,如果她们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没有荣辱观,刁蛮任性,不懂进退,别说助族人、父兄,怕日后就是个招灾惹祸的根源。冷家是如何覆灭的?我以为是冷氏女连累了娘家。我们温家赌不起,宁缺勿滥。”

    六叔公轻咳一声,他的孙女可也在这次来吃喜酒的队伍之中,这次带着孙女来,也有此意,忙道:“雍王妃,不是个个都要嫁到皇家,没这么严重,帮忙寻个体面的官宦人家就成。”

    温彩道:“高门候府,看起来风光,丈夫妻妾成群,又怎比山野小户人家一夫一妻过得自在,便是妻妾争宠算计就让人心生疲惫。正因为对族中姐妹好,我个人倒赞同她们寻些门第较低的人家为妻,至少日子过得简单、幸福。”

    九叔公摇头,到底是妇人之意,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温家也是大族,族里的小姐们哪里受得哪等苦,我们也不望嫁入皇家、候府这样的泼天富贵之家,就寻些体面的官宦人家即可,若是有此届高中的进士、同进士为夫,也都是使得。”

    温彩心下微沉,她原是想让他们打消念头,但瞧族长、六叔公、九叔公的意思,似乎都有让族中小姐嫁官宦的意思,可这族中各支各房,做官的毕竟寥寥可数,像温子林兄弟这样有功名官身的到底是少数。

    她想了一阵,帮,是为了温青在家族中建立声威。就算是为了温青,温彩也得帮上几个,否则族里人会因为她的原因对温青有意见,私下甚至会认为是温青对族人无情。所以温彩还当真拒绝不得,温青被温子群薄待,以温子群的性子怕是他日还不得给温青找些添堵事、荒唐事来,而只有族里的长辈才能约束温子群。

    温青与族里,是彼此有求。

    而温青更不可能脱离温氏族里。

    既然如此,她就帮温青获得最大的助益。

    温彩若有所思:“族长伯公回头把族中未订亲的姐妹情况整理成簿子给我,出生年月,性情如何,又擅长何物等,不拘年轻大小都给我。待有合适的,我便替她们谋划一二,但你们不能皆等着我来一一安顿,这得看她们各自缘分,若有人提及好亲事,你们也可应下。”

    温子林有些意外,愣愣望向温彩,就在去岁,温子群想过继族侄女为女儿选妃,都被温彩拒绝了。

    这回,温彩竟答应了帮忙,还说了这番话,确实让他意外。

    温彩道:“我回雍王府后,从府里挑一个宫中出来的教\引嬷嬷,你们先把嬷嬷带回族中,让她教教姐妹规矩,三个月后,我便将嬷嬷接回雍王府。往后每过三年,就会派一位教\引嬷嬷回西山县教导族中姐妹、侄女,每次时间为三月。

    另,族长伯公还是严令族中子弟守祖训、族规,温家在京城的地位越是超凡,族人们就越是得体。任何一个大家族想走得远,就得门风严谨,在外不树敌,在内没有乱七八糟的争斗,还盼族长伯公、六叔公、九叔公多加约束族人。”

    九叔公眉开眼笑,有温彩这话,温氏一族不走上辉煌都难,果然是天命所归之人,看来往后还得对温彩好啊。

    “雍王妃,你看……族中到了议亲年纪的后生,你是不是也帮忙拉扯一把。”

    六叔公附和道:“是啊,我们族中优秀的后生不少。”

    温青急,一脸铁青,这都是什么人,温彩答应了照看族中姐妹一二,又提让温彩拉扯族中后生。

    温彩轻叹道:“他们的前程,靠他们努力,若是高中要谋官职,我帮帮忙倒也使得,至于旁的我就不大好出面了。我到底是嫁出阁的女儿,便是对亲兄亲嫂府里的事都不好过加干涉,更惶论是族中兄弟们的事。”

    九叔公信誓旦旦地道:“谁敢非议雍王妃的关心,你这是记挂族人,他们不敢非议的,谁要是谁议,我第一个不饶他。”

    温彩笑了一下,怎么觉得自己跳进狼窝了,其实拒绝了也挺容易,可他实在不想给温青树敌,别人不说她不是,只会说温青。

    温彩道:“姐妹们的事我记下了,我瞧着族中姐妹中有几个性子刁钻的,这可不好,嫁寻常人家便

    罢,若是许的官宦人家,是要惹出麻烦的。知道的,说她性子不好。不知道的,会说温氏家风不好,教出来的女儿刁钻拔扈。若因一人坏了名声,后面的族妹、族侄女也会被牵连。”

    他们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自然知道如何约束族中被骄惯坏的女儿。

    族长连声应“是”,有温彩这些话,他那几个未议亲的孙女就会有好婆家,他们这房没有功名,照矩是很嫁入官宦人家的,可现在族里可是出了个雍王妃,温氏一族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温彩道:“时辰不早,我得回雍王府了。”

    温子林起身道:“雍王妃,请!”

    私下里是自家人,可现在温彩嫁入皇家,便是君,当行君臣之礼。

    温青与族中长辈抱拳行了告辞礼,追了出来。

    温子林面带忧色,低声道:“侄女这是何苦?我们三支两房的小姐嫁出阁的不少,也没人这样帮衬族里小姐,原是他们提的要求过分,你不用理睬的。”

    温彩扭头,面有动容,关键时候就能瞧出亲疏,到底是她二叔,能知道她的难处,族人只管提要求,哪想过她的为难。

    温青追上道:“妹妹不必管他们,那些年我们这支的人过得艰难,祖母一个弱质女子拉扯子孙,他们没少刁难。”

    “可也有确实帮忙的人,十七支的子仓叔没少帮忙跑前忙后,族长也帮着我们这支说过不少公道话,族中安分守己的人、有良心的毕竟是多数,一个也不帮,我倒无所谓,可就怕他们说二叔和哥哥,不帮是我的意思,可他们却会以为是二叔和哥哥的意思,不是又要在背后说三道四。帮上几个,他们也找不到话说。”

    温青气恼道:“他们爱说就说,反正我们住在京城,又不常回西山县,又能拿我们如何?”

    “可西山县温氏族里到底是我们的根啊!”

    温子林一脸沉吟,“侄女若是太为难,就不必管,象征性地给他们介绍几个,最好都能不成,到时候他们就不好说话了。”

    他也不喜欢族人,瞧着是热心地来吃喜酒,温子林又何偿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想替自家的女儿、孙女、儿子谋好婚事、好前程。以前温彩与冷昭和离,族里背后说闲话的可不少,温彩回西山县当面摆脸色的也不少。

    “二叔和哥哥疼我,能为我所忧,我很高兴,正因为你们一心为我,我行事也得为你们所想,不能因我自己的一己喜好就一棍子把事做绝。你们可还是温家人,也还要与族人打交道,不求他们帮衬,但求他们不给你拦路、坏事。”

    温子林只觉这个侄女比亲生女儿还强些,脸上的心疼更甚了,暖声道:“有事就着人来说一声,你娘家还有我这二叔,还有你大哥能帮衬。”

    “二叔,我省得。”她含着笑,又对温青道:“哥,我这就回去了。”

    叔侄二人在二门上,看着温彩上了车辇,慕容恒已经在车里了,拿了一本书正看着。

    温彩挑起车帘,道:“二叔、哥,问问二婶和嫂嫂,看庄子上要不要种苞米、木棉花?若要种,我各给你们拨二百亩的种子,再派我庄子上的人教他们种植。”

    温子林道:“我们种上二十来亩尝尝新就是。”

    他着实不想给温彩添麻烦,这些种子可都金贵着。

    今儿温子林、温青与慕容恒闲聊了,知道了朝廷要推广种植木棉花和苞米的事,正因为这是赚钱的机会,温子林更不想要,他总觉得这样太让温彩劳心了。

    雍王府的事繁琐沉重,温彩已经够累了,怎好因为娘家的事再劳力劳神。

    族长一回北府,把温彩的意思与众人说了,一时间北府的院子里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温彩依在慕容恒怀里,轻声把自己在安然阁说的事与他说了。

    慕容恒微微蹙眉:“你还管她们婚嫁不成?”

    “你们没瞧太太们的意思,那分明就是要我帮忙,助她们的女儿嫁个好人家。你以为我不想拒绝么?可族里人的性子,我太了解了。我祖母何等精明能干的人,在他们面前也服软不少,可是想着二叔、想着哥哥也都是姓温的,若是开罪了他们,万一他们在背后使些什么手段,一样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此反而会牵累二叔、哥哥。他们有时候为了做成什么事,是会使出逼人法子的,我可不想他们逼着二叔或哥哥来找我做这事,不如先应下。就如二叔说的,象征性的介绍几个,让他们知难而退。”

    她有退让,却也会用自己的心思。

    慕容恒宠溺地轻叹一声“你呀”,搂住她的腰身,低头轻吻,“你手头的苞米、木棉花种子可金贵得很,怕是用不了几日,就会有人上门来求。”

    “不是农局的官员来么?”

    “父皇流露出要大力推广种植的意思,他们还能闲着,谁先种上,就能大赚一笔,光是卖种子就能发财。”

    这一点,还真被慕容恒给猜中了。

    此

    刻,在雍王府的迎宾殿内,已有几位官员在那儿候着了。

    虽然他们知道今儿雍王要陪王妃回娘家,可想着吃顿午饭就会回来,一过晌午饭就陆登门拜门,虽被管家告知雍王夫妇不在,可他们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车辇刚进二门,管家就禀报了此事。

    夫妻俩相视而笑。

    温彩道:“他们来得可真快?”

    “这可是他们建立政绩,赚大钱的机会,求名求钱都不容他们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要是晚了,这机会被别人得了去,他们还不得哭死。”

    温彩吃吃笑了起来。

    迎宾殿,几位官员起身见礼。

    “微臣拜见雍王殿下,见过雍王妃!”

    “免礼!”慕容恒广袖一挥,笑微微地示意众人落座。

    温彩在他身侧坐下,仪态端方,贵气逼人。

    农局官员抱拳道:“雍王妃,臣等几位工部官员是前来向雍王妃学习木棉花、苞米的种植技术,再领取种子的。”

    温彩对一侧的双双道:“把沙虫儿唤来,一会儿由他带着几位大人去我的陪嫁庄子。”

    双双应声“是”。

    温彩指了指茶点,笑微微地道:“各位大人请!”顿了一下,又道:“现下正是育种苞米的好时节,你们去看看营养团育种法也好。再过半月就过了好时节,你们学过之后也好带着百姓们开始育种。”

    一屋子的大人纷纷起身,跟着沙虫儿去了石桥镇的庄子上。

    庄头一见:我的个天,这些都是朝廷官员,是来跟学种苞米、木棉花的,哪家的庄头有他这等风光的。在皇帝那儿挂上了名号,就连朝廷官员也要拜师跟他学习!他这个庄头当得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庄头很是热心,挽着衣袖、裤腿,穿着草鞋,领着几位大人到了田间地头,庄子上的百姓正在育种苞米,在地中有一块空地,地上的泥土湿润的,上头依稀还能看到大粪的影子,泥土也散放着一股粪臭味,几个农妇、农夫正在用手捏团,地上铺了一层草木灰,他们把拳头大小的泥团放在草木灰上,一排排地,然后用手背敲平,再将精挑过的苞米种子按在泥团上,每枚泥团都按上两粒或三粒种子。

    有官员抓了一把种子:“怎有一股子味道?”

    庄头道:“这是包衣过的苞米种子,包衣过后能保证出苗率,还能保证苞米苗更为壮实。这些泥团,我们称为营养团,这法子还是雍王妃想出来的。

    今年我庄子上种了二百亩的早苞米,是为了给百货行供货的,那二百亩是作蔬菜供货卖给百货行的,现在已经长得有一筷子长了,到时候会比这些苞米早一个多月成熟上市,大概端午节后就能吃嫩苞米。”

    官员不解地问:“何为包衣,何为营养团?”

    庄头又耐心地讲解起来,还带着他们去看了那二百亩早苞米,全都是插种在麦田里的,风一吹过,麦浪翻滚,就能看到麦田里一行行长得有筷子高的苞米苗。

    官员惊道:“这些苞米长得可真好,高矮粗壮一般无二。”

    庄头道:“这就是营养团种植法的重要。营养团能保证苞米苗出苗齐整,待苞米苗在育苗圃里长出二叶一心时,便要移栽到麦田里。”他很有经验地道,“麦子成熟收割后,原来的地方便可以翻土种上别的东西,或种蔬菜,或种薯蓣大豆等,总之你根据季节来种,这地上一年四季都能不落空。”

    这是套种啊!

    官员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种植方法,以前他们见过的水地种稻谷,旱地种麦子,照着这位庄头的介绍,这地里可以变着花样地种上好几茬,若大燕各地的百姓都这样种,天下岂有吃不完的粮食,百姓们也不用再饿肚子了。

    农局的官员只觉热血腾沸,到了这里,见到的都是新鲜花样儿,前所未见的,有官员早前也种庄稼,此刻学着农夫们的模样,坐在矮杌上捏营养团,又与农夫们闲话起家常来。

    “麦地套种苞米,这一亩能收多少麦子,又能收多少苞米啊?”

    农夫们一一答了。

    官员一听,天啦,这不是比前单一地种一样多收了八成的粮食,以这样算下来,一个四口之家的百姓,光是二亩的口粮就够了,这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农夫们甚至能准备地回答出,一亩地需要多少枚营养团,多少棵种子,满种多少,套种多少,竟说得清清楚楚。

    官员们更是震撼了,这些农夫不像是寻常的人啊。

    有官员问道:“我看你们几个年纪不大,怎的如此精通?”

    那几个农夫笑了笑,其中一人道:“我们是柳树镇的人,原读过几年书,后来畅园那边收学徒,专授如何种植庄稼,侍弄果蔬等物,我们就报了名。在畅园学过侍弄果蔬,特意跟着师父来这里学习如何种苞米、种木棉。”

    柳树镇、畅园……

    当这些字眼飘入几人耳里,总觉得这事还有另

    一层意思,到底是什么被他们给忽视了。

    “畅园还能学如何侍弄果蔬?”

    “当然,这两年我们可学了不少东西,学着如何让杏树上结出好吃的李子,学如何让苹果长得更大更甜,我们柳树镇种植果树的百姓家都请我们去帮忙嫁接果树呢……嘿嘿,翻了年我们不忙,又才得了机会来此学习。”

    官员们为了学习,便在庄子上住下了,有几个官员次日一大早便下地与农夫一般劳作。

    清晨的阳光照在带着露珠的麦苗上,众人只觉连空气都醉人了,远处的水地里长着一片片的油菜花,金灿灿地惹人注目,近处的旱地是一片碧绿的麦田。

    农夫道:“这里的庄头是个侍弄庄稼的好手,油菜收了之后便要种水稻。水地每年也要种两茬。”他顿了一下,“大东家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说要让我们柳树镇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还免费教我们种庄嫁、果蔬的技术,学得好了,还给我们奖励,我们镇子里来学习的年轻后生、姑娘媳妇就有不少。

    去年我们家的苹果结得又大长又甜,卖了三十二两银子,去年冬天家里就盖了气派的瓦房。爹娘、哥哥让我用心学,学会了好带着我全村人也跟着过好日子。我现在可是我们村里最受敬重的人哩!

    我们家世代耕种,还是第一次让村人像敬重秀才一样的看我哩。”

    他说到得意处,眉飞色舞,看着眼前的庄稼,仿佛看到的都是心血与成果。

    官员们似想到了什么,只是一闪即过,有人抓住了,有人却没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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