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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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春了又夏，已经到了八月。上海战事吃紧，各处均被日军封锁，店铺仍然开着门，实际上却只有些雇工在经营。走在街道上，到处可见日本人坐着车驶过去。呜呜呜的汽笛声，叮铃铃的电车的声音，生生地划在行路人的心上。

    日本方面急需用粮，多次派人光顾王家，旁敲侧击，就是要逼得王老爷让出工厂来。王老爷气得咳血，一心只指望在乔祺和雅诗的婚事上——上次中秋家宴后，王乔祺回请了一次。王周二人又见了几次面，事情差不多有个眉头了。周家上下对王乔祺均是一片赞许。周文强对王乔祺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又加上雅诗说了不少好话，周文强索性亲自去了一趟王家。和王老爷商量毕，预备着乔祺和雅诗下个月结婚，正好避避战事。如今看来，日本人逼得紧，再没有个靠山恐怕厂子就保不住了，干脆提前婚事，过几日选个好日子就办。

    周文强听了王老爷的提议，觉得婚姻大事这样赶，未免有些仓促。雅诗却没有意见，她高兴得很，也不顾人家取笑，缠着周文强要他答应了王家。周文强又气又好笑，刮她的鼻子道：“还没出阁呢？一心只向着人家家里。将来指不定还忘了爹了。”话虽如此说，他哪里抵挡地住雅诗一口甜言蜜语，索性就答应了。

    王家的聘礼很快到了。周文强想着两个年轻人都留过洋，便想着按西式的婚礼办，略去了许多繁琐的仪式，只是在报上登个结婚启事就完了。七天后便是婚礼，临近婚礼，王乔祺渐渐地便不来周家了。周雅诗只当他顾及自己会害羞，倒也没什么意见，对他反增了一分好感。

    然而乔祺却终日在房里郁郁寡欢，只是喝酒，也不让下人来伺候。烈酒下肚，烫地王乔祺火烧火燎得痛。他趴在桌子上，酒精的作用使他迷糊起来，他想起了见蓁蓁的第一面，那是在林家，看着她一身素雅的装扮，略无脂粉的俗气，当真使他眼前一亮。她的心意他当然懂，只是他怕束缚，所以面对她的表白，他一再地逃避。他放浪惯了，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爱上了她。他答应她会去找她，他让她等着自己。他听从了楚原的“缓计”，只为了更好地和她厮守。可是如今，七天后他就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

    他低低地唤着蓁蓁的名字，眼睛里湿蒙蒙的，他终于哭了。在周家人面前，在雅诗面前伪装了那么多天，他极力地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因为他需要这个婚姻，王家需要周文强的庇护。他和雅诗在一起的时候，看着雅诗那么开心，许多时他多想和她坦白，跟她说自己对她没有爱情，或者和她说情人不如朋友。可是如果二人仅仅是朋友，周文强有什么理由冒着风险保住王家呢？

    王乔祺痛苦地闭着眼，想要让自己的灵魂离了这些纷繁的世事，沉沉地睡一场。思想是令人痛苦的。有太多的想法，说明人有太多的束缚。

    忽然，他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一根线一圈一圈缠住了自己，松松的，最后拉紧，一条条勒着自己的身子，直勒出了血来。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瞟了一眼自己的身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浓浓的酒味。他头疼着，却仍什么都还记着，什么都没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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