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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迟了!他打开了灯掣,突然的光明令她半晌睁不开眼。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好待在那里不动,任他打量。他吃力而缓慢地问:“是你?”

    他喝过酒了,离这么远也闻得到那浓烈的酒气,她心一横,说:“易先生,我来拿一样东西,马上就走。”

    他没有多大的反应,她稍稍放下心来,说:“东西原来就放在衣橱下面的抽屉里,我进去拿,还是你替我拿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要什么?我去拿。”

    他似乎醉得厉害,她想,事到如今实说也无妨,便说:“是个锦盒。”她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长,这么宽。是紫色丝绒面的。”

    他向楼梯走去,她有些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果然,她的担心并非多余,他刚上了几层楼梯就差一点跌倒,她连忙赶上去替他打开卧室的门,又打开了灯,心里却又是一惊。屋子里什么都没变,连他们的合影都还放在床头的灯柜上——她以为他早就扔进了垃圾桶呢。

    他摇摇摆摆地走到衣橱前,打开橱门,喃喃自语:“紫色……”却伸手将她的一件紫色睡衣取了下来,“是不是这一件?”

    真是醉糊涂了。

    她只得笑了一笑:“呃——不是,我自己找吧。”

    “好。”他又一阵的恶心涌上来,难受得皱着眉扯开领带,往床上倒下,“帮我也拿浴袍——”翻了一个身,口齿不清地说,“放好了水叫我。”

    她见了他醉成这个样子,真怕他会把他自己淹死在浴缸里,连忙说:“放水太慢了,洗淋浴吧。”

    他很听话地起来了,踉踉跄跄就向浴室去了,水声响起来,她却呆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怔了好一阵子才蹲下来,打开了抽屉找那只紫绒面的盒子。

    她原本放在那里的盒子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熟悉的白色盒子放在那里,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认得这只盒子。她的手在发颤,她终于还是打开来——果然!

    那个被她打破了的八音盒静静地躺在里头,一堆碎水晶,早该扔了的,怎么会在这里?

    她头晕目眩,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定地蹲在那里,却听到“圣歆!”

    他在浴室里叫她:“把我的浴袍拿过来。”

    她慌乱地应了一声,放下盒子就帮他找到浴袍,拿到浴室门口去:“给你!”

    他把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来接衣服,她交到他手里,正要放手,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下子将她扯了进去。她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扑在了他怀里,头上花洒喷出的水“唰”地打到身上脸上来,顿时浇了个透,他的吻却比水还要密,还要急。

    “圣歆!”他的声音浓得发腻,“我要你陪我,不走开。”

    “好,好,我不走开,我到外面等你。”她敷衍着,他喝醉了就这样,她应该算有经验了。这一次醉得厉害,连他们闹翻了都不记得了。

    他却没有松手:“你骗我!”

    她苦笑:只怕你酒醒了,会赶自己出去都来不及呢!她在心里叹着气,口里哄着他:“我不骗你,我在外头等你。”

    他关上水,穿好浴袍,醉态可掬:“我洗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她只得跟他出来,他眯着眼打量她:“你怎么不换衣服?”

    她从发梢到衣角都在往下滴着水,她确实是该换件衣服,不然这样湿淋淋的像什么话,怎么回酒店?好在这里她没带走的衣服不少,她过去开衣橱,他却从后头抱住了她,流连地在她颈中吻着,含糊地说:“穿那件黑色的,我喜欢看。”

    她伸手去取黑色的长裙,他不耐烦:“真是笨!你穿礼服睡觉?”

    伸手就替她取了那件黑色的睡衣下来,他的口气突然温柔起来,恋恋的:“你记不记得,在纽约……你就是穿的这件睡衣……早上醒过来,背对着我生气,我越怄你,你就越气得厉害。你生气会脸红,左边脸上的小酒窝会不见了……”他笑起来,在她脸上又吻了一下,“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她不是在生气,只是呆呆的,所以脸上表情是僵的,他的话吓住了她,她都不记得自己在纽约是穿的什么衣服了,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一眼发现了地上的那只盒子,突然地发起怒来:“你拿出来做什么?”

    她吃力地吞下一口口水:“我在找东西……”

    “找一个紫绒盒子是不是?”他咬牙切齿地问,“简子俊买给你的九连环,嗯?”他知道也不意外,拍卖会上那么多人,都知道是简子俊买了那只九连环,他随便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是简子俊买了送她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生气?

    他喝醉了一向奇怪,今天醉成这样,大约什么奇怪的举止都会有,她还是早早地走为妙,她吃力地说:“易……志维……我得走了。把九连环给我吧,我真的有用。”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台那边去,从抽屉里拿出那只盒子打开,他抓起那只玲珑剔透的九连环,就使劲往地下一摔,只听清脆的一声响,九连环就粉身碎骨了。他这才解了气似的,冷笑:“我就是不让你拿走!”

    这算什么?她怔了一下,掉头就走。他从后头赶上来抓住她:“你去哪里?”

    她冷冷地答:“易先生,你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得了健忘症?我们早在一个月前就一刀两断了,是你赶我走的。今天我不过是回来拿东西,你不肯让我拿走,我也没有办法,可是你有什么权力问我要去哪里?”

    他呆了一下,慢慢地问:“我们……一刀两断?”

    她扬起脸:“你叫我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保证,以后我会尽量地避开你,不会有意地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他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我叫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想起来了吗?”她一字一句地问,“忘了?忘了更好,像我这样的玩物,是不值得你记得的!”

    他使劲地摇了一下头,喃喃自语:“我叫你走?我说你是玩物?”他显然是想起一点模糊的影子来,他忽然地抓紧她,“不!圣歆!你不要走!”

    又来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挣扎,他会抓得更紧的,所以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想到她的目光竟然让他瑟抖了一下,他痛苦地转开脸去:“圣歆!”

    无可否认,他的表情影响到了她,她的语气不那么尖锐了,只是难以言喻的苦涩:“放手吧,我该走了。”

    他顺从地放开手,她没想到这么容易脱身,他安然地说:“我知道,天天总是这个样子。”他的表情是欣慰的,“总是这个样子结束的——明天早上醒过来,我就忘了。”

    她又怔住了,他却是如释重负的,安然地摇摇欲坠:“好了,我今天又见过你了,明天晚上,你准是又在这里等着我。今天还好,我没有醒——前几天晚上我总是叫着你的名字惊醒,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我真是怕,可是我不舍得不梦见你——明天见,晚安。”

    他睡到床上去了,疑惑地看着她:“你还没有走?真奇怪,平常梦到这里,你会掉头就走,我怎么也寻不回来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以为他在做梦,他竟然以为他是在做梦!

    这是她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甜言蜜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成串地落下来,他却问:“你哭了?”

    她说不出话来,他走过来,细心地用手替她擦着眼泪:“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活该——我把你赶走了。”他拍着她的背,哄着她,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直击入她心底最柔软处,她的眼泪益发地涌出来,他低低地呢喃着:“都是我不好——可是我总得要面子……你那样对我……我还能怎么做?我和传东吵架,我竟然在心里妒忌他,我很害怕,圣歆!我真的怕,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居然妒忌传东!我只能赶你走……我爱你,圣歆,我有多爱你,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终于哭出声来,他本能地箍紧了她,离别是可怕的刀,会一寸一寸割裂人的肝肠,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九点钟了,他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傅圣歆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他的手臂还横在她的胸口,重量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是应该在他醒过来之前走掉的,电视电影里都这么演,而且走到天涯海角,永远都不回来。十年后,二十年后,有机会再见了面,就在旧日初次相遇的地方,那应该是苍凉而美丽的,荡气回肠。

    她终于下了决心,再过一会儿的话他的秘书说不定会打电话来催他上班了,他忙

    得很,向来没福气睡懒觉,迟一点不去上班,秘书室就会想办法找他。

    可是,他竟然不肯放手。

    把他的手拿开了,立即又横上来,她怕弄醒他,不敢再试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睡态,以前他虽然“睡中无人”,老是霸占她的位置,可是也还绝对不会这样,醒过来永远是背对着她。

    他的电话终于响起来,她吓得连忙抓到手里,按下接听键,再回过头来看他,还好他只惊动了一下,并没有醒。她看了一下手里的电话,不该替他听——号码显示是秘书室的,可是也许是十万火急的公事,比如期指,那是一分钟都不可以耽误的。她叹了口气,低低地接了:“喂?”

    对方大大地迟疑了一下:“傅小姐?”

    他的秘书永远有这个本事,当时她第二次打电话到秘书室去,他们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听出她的声音了。不等她自报家门就会说:“傅小姐,我替你把电话转进去。”真不知道他们一天和几百个电话打交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声音都会记住。

    今天大约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接电话。她说:“是的,是我,叫易先生起床是吧?”

    “呃……是的。”秘书相当地识趣,“不过也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我过半个钟头再打来好了。”

    电话挂掉了,正合她意,她将电话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托起他的手,立即抽身下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冻得她哆嗦了一下,她赤着脚走到衣橱前,随手拿了件衣服穿上,再拾起自己的鞋,蹑手蹑脚走出去。

    好了,她脱身了。上了计程车后,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是沉重的难受。他醒了会不会记得?记得又怎么样?反正他们已经是今天这种局面了,还不如不记得,只当他又做了一场梦罢了。

    女主角在这种情形下会立刻买机票飞到异国他乡去,她却不能照着做,乖乖地回公司上班去。

    股价在跌,电话在响,会还要开。她早上随手拿的衣服,也没有注意一下,一件并不合适办公的银灰绉纱长裙,一尺来阔的堆纱袖子,总是磕磕碰碰地挂住东西。她的鼻尖冒着汗,又有一笔利息到期了,得轧进银行户头里去,把正在升值的房产抵押出去,没法子,她只有拆东墙补西墙。

    蔡经理打电话来,说给她听一个好消息。卷款私逃的原华宇银行总经理郝叔来在马来西亚被抓住了。她高兴了几分钟,这是逼死父亲的最大帮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父亲的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

    后头的事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他侵吞的公司大笔基金去向不明。其实就算追得回来,手续也复杂得很,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到了下午,她不舒服起来,昏昏沉沉的没精神,有点中暑的样子,昨天晚上简直可以说没睡,公事又样样不顺心。她奢侈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回酒店补眠去。

    补了一觉果然好多了,看着天黑下来,华灯初上,她在酒店餐厅里吃了晚饭,回房间看电视。正是新闻时间,不经意间,屏幕上出现熟悉的身影:“今天下午,在东瞿企业执行总裁易志维先生的陪同下,司长视察了位于新竹的东瞿高科园区……”

    镜头里,易志维照样的光彩照人、意气风发,由大批的随从人员和下属簇拥着,和司长谈笑风声,依旧是一派商界贵胄的架子,从今往后,她和他就再不相干了。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仍是,他的世界里充满了权力和金钱带来的耀眼光环,就像一座灯火通明的舞台,水银灯照着,金碧辉煌,完美无瑕,一举一动都是万人景仰,旁人眼睁睁看着的荣华富贵。

    现在她下了台了,远离那灯火簇拥了,卸了妆了,于是她就得回过头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还是头闷闷的,中暑一样的感觉,或者是水喝少了?她饮了一大杯水上班去,李太太说:“富升的简子俊先生打过电话来了,说请您回来了就给他回一个电话。”她偷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连忙又补充,“傅小姐,我听他的口气,像是真的有事找你。”

    也许吧,她反正无所谓,进办公室就回电话去富升,记得烂熟的直拨电话她不愿用,转了一个弯拨总机电话。富升的作派和东瞿简直相差无几,秘书室的小姐十分客气:“你好,这里是富升副总秘书室,傅小姐请您稍等,我马上把您的电话接进去。”

    她开门见山:“听说你有事找我。”

    “我想和你见一面,好好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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