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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成为适能者,自己似乎很少会被伤到这个地步了啊。
无意识摸了摸胸前那支手柄,与巨人胸甲纹路如出一辙的花纹,让他心中微微安定了一些。
真累啊……
这远不是以往在虚拟的精神世界中厮杀所能够比拟的结构。从意识到本质,从光芒到自身,躯体深处那避不开的苛烈痛楚,深刻提醒着他自己的处境,就仿佛一道道逐渐收紧的枷锁,正拖着他向着深渊坠落……
太累了,尽力了。
装甲的维生系统闪起了红光,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那刺耳的警示音仿佛是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听见了,还是听不见。
男人的瞳孔开始涣散了。
那就……睡一会儿吧。
更深的黯色缓缓拉下了他的眼睑……
挣扎着,却几乎抑制不住的,装甲中的生命定位信号缓缓开始跌落。
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缕印象,是那遥远高空中一点荡漾的光明,似乎……真的很远,又似乎很近。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丽娜的脸,她笑了起来,又好像,是海边那个姐姐……
手甲无力的垂下。
维生系统再度提高警告等级,加压肾上腺素针头自动扎入了皮肤,可大古已经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能够打扰他了,在这茫茫的大海深处。
肌肉依旧不自觉地抽搐着,可剧痛却仿佛开始迅速从身上抽离了,他的战斗已经结束,一股解脱般的安宁从心底升起,催促着他向更深处坠下。
不,这是解脱。
疲劳彻底淹没了神经的每一个点,他沉沉睡下,仿佛初生的婴孩,脑中一片空白,无知无觉。
——
唯一闪烁过的点滴念头,是一段低沉的口哨。
那是作为索科特拉驻岛部队的自己,在一整天激烈的阵地破防战后,留下大片的焦土与胜利,精疲力尽的战士们背上同行者的遗体,返回空转驻地的时候……
沉默的餐桌上,一个小小的蛋糕,被宗方队长递给了自己。
那个时候,被死亡与厮杀所麻木的神经才回想起来,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幸存的战士们沉默着,叹息着,大笑着,流着眼泪围了过来,用嘶哑的声线为自己唱了一段生日快乐。
同生死,共患难,后背你我。人要活,好好活,不外早晚。
一段简单走调的口哨,是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的战友们,为他生日的祝福。
浑浑噩噩之中,大古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云端,浑不所受,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只有一段简短的口哨,回荡反复,死死牵动着他仅剩的一点思维。
装甲内层怀里,那支黯然的手柄微微亮起,却旋即暗了下去。
更深处的虚无里,古老的歌声不知何时悄然响起,仿佛蠕动的触须般无声而来,熟练地捕获,缠绕,融入了哨子声中,带着岁月中腐朽的沉船,漫生的藤壶,硕大的海贝,以及……那熟悉的海腥味。
不安,如同刀刃一般刺入心底。潜意识猛然发出了警兆。
梦魇,已经抓住了自己的猎物。
悠长的秘歌回荡在脑海里,仿佛从海渊深处传出的呓语,带着古老,伟岸,与毫不掩饰的疯狂与扭曲,一切都被包裹在难以名状的外衣下,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理智。
剧烈的喉音在装甲中响起,大古面色灰暗,浑身都开始了颤抖。惟有眼皮覆盖下的瞳孔依旧没有变化。
装甲表面,抗氧化合金镀层就像瞬间经历了漫长的波折,渐渐暗淡了下去。以它为中心发散,没有丝毫的预兆,古老的斑苔迅速沿着礁石四处蔓延开来,石缝中游鱼挣扎着蹿出,却迅速的腐烂。大片的杂色宛如生生插入电影胶片中的异物,在海床上伸张着曲影,诡异的气息张开了针对猎物的渔网,无声无息的侵蚀着这片海域。
——
这是一片光的海洋。
每时每刻,每一次呼吸动作,每一个念头生灭,每一刹那的淬锻磨砺,即便并没有人为的刻意引导,都会有难以估量的光辉从虚空中凝结而出,汇聚成跃动的璀璨,仿佛星河卷落的倒影,煌煌长流从天穹高处坠下,融入这本属于他自己的瀚海里。
黑色的瞳孔中,一抹被金色光辉点亮的深邃,正遥遥仰望着那光辉所来之处。
……依旧一无所得。
空旷的世界中,男人轻轻摇头,双足垂下,凌空悬立在无形的海面上,带着说不出的飘逸与沉重。
就仿佛是大质量汇聚产生的引力效应一般,脚下氤氲的光点升腾而起,如雾如潮,沉浮起落,追随着他身周那宏伟的虚影而动。
盘绕,碰撞,压缩,仿佛一层不朽的光焰从神像表面油然而生,默默灼烧着这伟岸的残躯,永不言弃。
有些光芒缓缓转动,一触即分,有的明辉却在黑红蓝三色的巨神之躯上溅起了点点涟漪,顺势渗入了羊角巨人的光影之中,带着转瞬即逝的实质感,恍如错觉。
赤色的双目宛若大块的鸽血红,羊角巨人踏海而行,漫步在天与海的分界线上。
一望不见边际的光辉之下,一个人独自屹立于这绚烂的孤单中。这对他而言,不算幸事,但也不算太糟。
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
“神啊,请保佑我的妹妹安然无恙。”一段低声的祈祷,带着执着与不安,以及深沉的祝福……
“这不是结束,人类不会就这样被打倒!我们还有自己的手,去创造新的未来。”有人在怒吼,勉强从解体的战线重炮台中爬出,对着迎面扑下的巨颌,毅然摁下了手上的爆破装置……
“感谢你的帮助,巨人叔叔。”病床上的孩子翻过身,在图版上写下了涂鸦般的笔迹……
……
伴随着大量光辉的不断融入,数不清的声音与点滴记忆,仿佛成群结队的幽灵般,无休无止地回荡在巨人的心灵中。
有年轻也有苍老,有欣喜也有哀痛,有人类也有非人,有祈求也有斥骂……有人在临死之时露出了洒脱笑容,有异兽在咆哮中被流星粉碎……稚嫩,茁壮,苍老,欢笑,悲泣,漠然……生老病死,起承转合,漫漫岁月,芸芸万千,众生百态,都伴随着这跨越时空而来的无穷光辉,深深徘徊在陆明的脑海里。
不知由来的,他低下首,以高昂的视角注视着巨人胸前湛蓝的宝石。
宝石的光辉随之跌落,让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澄澈的光芒深处,有血色的细微纹路若隐若现,忽明忽暗,交织成一道暗红的飞鸟翼,无形间透出晦涩古朴的概念。
察觉到那血色的瞬间,莫名的危机感从心底乍生。
就像……以蝼蚁的视界窥探着世界,那种超乎认知差距的恐怖,绝不会让正常人有着继续的欲望。
事实上,陆明很清楚,走到他这一步,很多时候,光的本质已经是比理智更加敏锐的东西。这样的直觉示警,所可能代表的含义实在太多了。
他依然没有停手。
心灵无悲无喜,摒除自我,随着光粒子振幅不断攀升,巨人的瞳光随之更盛。
在那暗红的颜色中,他能清楚感觉到,混乱与秩序,两种仿佛虚幻般的气息,正沿着纹路流转相逐。
没有一丝力量,宛若不存在的幻觉。即便用是精粹的光粒子试探,也直接穿过了这枚飞鸟印记。
而这,就是一切的根源。
……
当初,在前往拉卡达大陆进行决战时,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意,陆明试图强行激活无翼诺亚姿态未果,却在最极端的情况下逆转出了对立的结果。
【黑暗破坏神阿撒兹勒】。
光没有给予他的,堕落却送出了饱含恶意的礼物。
疯狂的死战,不断的沉沦,在最后的最后,撕裂了又一位皇的身躯后,借助从奈克瑟斯适能者身上提前抽取的一缕光,重伤的守护者勉强恢复了一点清醒,坠入了破碎的时空之中。
本能驱使着他前进,在这一枚堕落光辉中交织出的飞鸟指引下,他最终成功抵达了自己所定位的时空。
当光明再度复苏之时,黑暗与堕落的气息被随着物质的残躯剥离,净化。惟有这道不再属于任何人的血色飞翼,让活下来的陆明遇到了超乎意料的难题。
每当他精神勾连石之翼时,一枚血色的纹章就会在灵魂深处浮现。他无法判断,无力干涉。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光芒,带着杂乱的意志残存,犹若最深刻的祝福与诅咒,永无止境地汇入石之翼内部的光海中。
那是无数与陆明自身有着直接乃至间接关联的生灵,他们的心灵之光碎片,他们的点滴意志,他们灵魂深处的回响,在这世间的残留。
太多,太久,太重。无论是那个依旧等待着他归去决战的地方,亦或陆明现在所停留的这个宇宙。
直到在不得不借助光芒修复自身灵魂与石像时,这道终于显露难度的考验几乎压垮了他。
聆听世界与万物的回响,这本该是神的一缕权柄。
可人力终有尽,他也不是神。
从一开始时,自身灵魂被浩瀚生灵的心象压迫,不分日夜,那无穷无尽的回响涌入意识海深处,思维被冲击至几乎崩溃,心灵之光都几近本能封锁,到如今的意志保持高度自我集中,容纳光辉,摒除外来意志,光的姿态再度成形……
男人几乎是抓着铁棘,从死亡悬崖的边缘挣扎了回来。
究竟要经历怎样的苦难,黝黑的碳质,才能被打磨出金刚的剔透?
没有人说得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