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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珩看着圣上道:“父皇,您知道吗?鲁县就是个炼狱。”
圣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商渐珩。
明明自己受制于人,商渐珩的举动依然优雅高贵,似乎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太子。
“儿臣刚到的时候,马蹄是从尸山血海跨过去的,一路的哭声,一路烧尸的浓烟,将儿臣送入县衙门。”
“被老二的人下黑手,染上瘟疫时,儿臣终日昏昏沉沉,一身骨头仿佛被马车碾成齑粉,吐的血只怕比父皇这段时间喝的茶都要多。”
“好几次,儿臣都以为自己挺不过去了,连遗言都写好了,也有好几次,儿臣觉得这么苦熬着,还不如早些拿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
说到这里,商渐珩自嘲一笑。
他的父皇的确没有那么狠心,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但他的父皇想要让别人,让瘟疫取走他的性命,自己再摆着悲痛怜子的姿态,写一封罪己诏,一些酸掉牙的哀悼诗,从此便可高枕无忧。
圣上听到这些话,终于动容了:“朕也在后悔,不该把你送去那里,想要召你回来时,你已经患上瘟疫。”
商渐珩嘴角勾起一抹笑,蜡黄憔悴的脸满是讽刺。
圣上见此,心里的火气再次攀升:“可你是大殷的太子,你去疫区,救助百姓,天经地义!”
商渐珩不由抬高了声音:“好啊!大殷百姓都是圣上的子民,都是我异父异母的兄弟,我去疫区救助他们天经地义。可我的好父皇,万民的国父,大殷的天子,你该拨给我的钱呢?药呢?人手呢?你早该下手处理的贪官污吏为何还在官衙吃香喝辣,你早该提拔的能臣良将为何一个个困在穷途末路?你把那个烂摊子甩给我的时候只是一时气头上,却没有想到,你儿子真的会因为你这愚蠢的决定而丧命吗?”
虞安歌在帐外听着这些话,阻止了齐纵想要冲进去的动作。
不得不说,商渐珩人虽然又下贱又心黑,但他骂起人来,的确有让虞安歌爽到。
圣上大喊一声,被商渐珩这以下犯上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太子!你放肆!”
商渐珩理了一下衣衫:“太子?放肆?父皇,儿臣这个太子,不过是替你背锅用的傀儡,你什么时候真的将我当成太子,当成大殷的储君了。”
圣上气得胸脯不断起伏,锦妃在他身边久了,总算学会了察言观色,替他一下下顺着气。
商渐珩继续道:“不过之前天下人也没有骂错,孤虽然知道父皇做的许多事情都不对,可孤为了讨得父皇欢心,还是替父皇做了,孤乐意被骂,怪只怪孤从前没有擦亮眼睛。”
之前商渐珩总是埋怨母妃一门心思扑在圣上身上,可换一种角度来看,他又何尝不是在步母妃的后尘。
皇贵妃为了圣上,不惜放弃尊严,日日思索着如何讨圣上欢心,不惜让儿女生病,也要引得圣上临幸。
他为了父皇,放弃原则,忽视百姓的安危,任由父皇败坏江山,替父皇背上许多骂名,只为让父皇觉得他能干。
他和母妃都错了。
错得一塌糊涂。
商渐珩也是到了鲁县,才明白恒亲王临死前对他说的话:“等你成了太子,就离死不远了。”
商渐珩笑了,可笑他醒悟太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