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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七日,楚州军就有两千多前哨兵马先越过樊川河,设立警戒带,驱使精壮民夫砍伐林木,修造栅墙,并拓宽从密林、沼泽间西进的通道。
李碛、曹霸两部兵马在樊川河西的营寨里平静了两天,到第三天,也就是十月九日的清晨,寒冷的白色雾气在树林、沼泽的上方翻滚着,左右宛如仙境,一队队梁军将卒从营寨里鱼贯而出,像一群群沉默而凶残、等着痛噬敌血的野兽,从简陋的泥埂路,穿过密林,往樊川河杀去。
在今日之前,谁都以为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的梁军会利用樊川河东岸的密林、沼泽进行防守,没想到梁军会主动杀出。
楚州军在樊川河西岸河滩地上建立的前哨营寨,很快就注意到梁军的动静,号角声呼呼的吹响起来。
一队队将卒穿上铠甲,手执明亮的刀矛弓盾,或登上栅墙,或出营寨,在栅墙前结阵,在拒马与鹿角等障碍物之后,再用盾矛构筑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前哨营寨就建在河滩地里,背后紧挨着平静而寒冷的河水。
河流与树林之间的河滩地很狭窄,大片的芦苇都提前纵火烧尽。
入冬后,樊川河也收缩得相当浅窄,两边留下弯弯曲曲的河滩地,最窄处仅二三十步、最宽处也不到三四百步纵深。
楚州军的前哨营寨就建在相对开阔的河滩地上,但差不多前端就紧密着河滩以西的密林。
没有想到梁军会第一时间反扑上来,前哨营寨的单层栅墙相当单薄。
不过,作为最先挺进樊川河西岸的前哨兵马,自然是楚州军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面对数队梁军反扑过来,也没有什么惊慌。
前哨兵马有步卒有骑兵,步卒在栅墙内外结阵,数队骑兵则飞快的驰出简陋的营寨,到两翼集结。
可惜樊川河西岸的河滩地还是太狭窄了,有些地方看似空旷,却到处都是松软、泥泞、无法立足的沼泽。
之前两天时间驱使上千民夫往西砍伐树木,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在河滩地之前开辟出多少空间来?
这使得楚州军前哨兵马的结阵,一方面非常的拥挤,百余人乃至三四百人挤在一小块高地上;另一方面河滩之内能结阵的高地又相对的分散,彼此之间仅有单薄的通道相接,而且还位于河滩地与密林相接的边缘区域,容易被切断。
当然,楚州军的前锋将领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担忧,在他们看来,西岸狭窄且复杂错乱的地形,对梁军打反攻的限制更多。
几条狭窄的林间便道,他们已经在狭窄的路口用栅墙封锁住,梁军是能从地形复杂的密林间分散杀出来,还能有什么攻击力?
楚州军前锋将领甚至认定梁军这次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他们将防御的重心,主要放在几条林间便道的出口上,认为只要将这几处口子堵死,梁军的反攻很快就会偃旗息鼓。
曹霸、李碛各驱使所部精锐出击,事实上却是要各先出发的两营精锐,以小队为作战单位,分散穿过密林后,在敌军前哨营寨前寻找合适的空旷地带再进行集结。
大梁兵马,最强的地方就是分拆成二三十人规模的小队,犹有独立作战、行动的能力,对丛林作战的适应性,要比楚州军将卒想象中强得多。
密林间的沼泽、浅溪,虽然也是障碍,但总比崎岖山地间的密林容易通过。
要不然的话,从前锋营寨到樊川河西岸的河滩地,七八里的密林、沼泽带,将成为难以逾越的天崭。
午间,数十小队梁军才绕开几处路口的重点封堵,从密林间钻出来,以弓弩接敌。
楚州军前哨将领仓促间调整部署、调兵遣将,想着将分散渗透进来的梁军分割消灭掉。
对小队梁军而言,能聚集则聚集,不能聚集就在密林与河滩地的边缘区域,与楚州军游击作战,尽可能多的将楚州军的前哨兵马牵制住,以便后续援军源源不断的往河滩地这边杀过来,不会轻易拿小股人马,去跟数倍乃至十数倍于己的敌军血战。
楚州军的前哨兵马或许可以说是精锐,兵甲装备、将卒操训、作战经验以及士气、意志可能都不弱,相比较于梁军,可能每个方面都仅仅是稍稍差上一点,但每个方面都稍差上一点,各个方面加到一起,差距就不是一点两点了。
更为关键的,还是进入樊川河西岸的楚州军前哨兵马,远没有预料到梁军的反扑会如此之早、如此之坚决,准备也极不充分。
首先是受河滩地复杂地形的影响,等临近密林、相对容易通行的边缘地区被梁军大规模渗透进来、切断之后,在河滩地纵深处干燥高地集结的楚州军,这时候发现他们在河滩地的纵深处没有及时修通连接各个结阵高地的通道,甚至被积水的低洼区及河湾地形分割开,难以快速调动集结。
另一方面,楚州军前哨兵马,此时还没有及时将床子弩等战械从东岸运来。
他们原以为等兵锋推进到梁军的防御军堡防寨之前,才会用得上这些战械。
随着从密林深入杀出的梁军越来越多,汇聚成上百人甚至二三百人一股,阵形变得严密,兵锋变得犀利,则尝试离开密林边缘区域,往敌军结阵的河滩地纵深杀去。
楚州军很快就承受不住分散作战的惨重伤亡,放弃外围高地,涉水往狭窄的营寨退去。
楚州军收缩回营寨,还想着休整一番后再杀出来,但随着从密林间杀出来的梁军越来越多,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压制在营寨里,已经没有能力杀出去了。
在几条林间便道打通后,数十架簧臂车弩从泥泞的便道里拖到河滩地与密林间的边缘区域。
一支支像短矛般的铁簇弩箭,轻而易举的就将单薄的栅墙射穿。
前哨营寨分为左中右三座栅营,南北沿樊川河有七百
多步长,但东西向的纵深仅有两百步,蝎子弩拖到栅墙前,火油罐就能攻到营寨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时候进入西岸的楚州军前哨兵马,便再也抵挡不住,仓促从两座简单的浮桥撤往东岸。
楚州军在樊川河东岸的营寨要更开阔——毕竟从九月上旬开始,楚州军就无视梁军的反复抗议,提前进入东岸缓冲区进行战事准备,经过一个月修造的营寨也要坚固许多,双层栅墙中间填以泥土,上面再铺一层原木,方便将卒站到栅墙上防御作战——兵马也更多,足有五千人马。
东岸的楚州军越多,但西岸的营寨太狭窄、简陋,将卒被压制在营寨之中杀不出去,即便有两座浮桥连接两岸,东岸再多的兵力,也没有办法去增援西岸。
不想西岸狭窄的前哨营寨,沦为绞杀楚州军将卒的屠杀场,只能先将人马都撤回来。
楚州军的前锋将领,这时候犹没有觉得前期的失利,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还想着利用东岸据河而建的营寨,重振颓势。
黄昏时,曹霸亲自赶到河滩营地,除了一地的尸骸外,营寨的大火刚刚扑熄,四周还散发烧灼的气味。
两座浮桥还横在淙淙缓流的樊川河之上,敌将也没有主动摧毁这两座浮桥,只是在两座浮桥的另一侧,堆上大量的盾车、拒马,防止这边借浮桥直接冲杀过去。
敌将很显然还是想着借这两座浮桥,再次攻入东岸。
“烧掉浮桥!”曹霸下令道。
“将卒休整一夜,明天我们就能用这两座浮桥渡河,怎么能烧掉?”今日率队攻下河滩敌军前哨营寨的都将急眼了,跟曹霸嚷嚷道。
西岸敌寨几乎是临水而建,想在敌寨之前,从西岸往东岸重修浮桥,难度将极大,谁没事愿意将现成的两座浮桥纵火烧毁掉?
“等到明天渡河用?烧掉浮桥,才能叫敌军的戒备真正松懈下来,周宝、董江他们二队人马,夜里就会从北面分散泅渡樊川河,然后穿过对岸的东北面那座林子,从后面截住东岸这部敌军的退路。接下来三天时间内,我们要吃掉东岸的这部敌军,叫楚国君臣先尝一尝撕毁和议的后果!”
战争永远是双方综合实力的全面抗衡、较量。
将卒的操训、士气、作战经验固然极其重要,但也仅仅是一方便,精良、周全的装备,以及充分有效的后勤补给以及快速的路桥修造能力,都是决定战局走向而不容忽视的关键因素。
胶合严密的防水战靴,是寒冷时节穿过积水密林的重要保障。
江淮地区虽然还没有到大寒时节,但夜深起霜之时,平缓的溪河近岸也开始结上薄冰。这时候鞋袜里灌满冰冷的水,双腿被刺骨的寒冷冰得麻痹,绝对不是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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